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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沧澜溪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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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千手像是对他右手是否能恢复丝毫不感兴趣,蹲在荷花塘边剩下的小半堆玉料边,不时伸出完好的左手翻过长相不出奇的原石,要么凑近了仔细看看,要么取了手边杨若兮送予他的切割打磨机小心的切下一块原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正确。要是见了绿,眉眼间便神色飞扬,如同好吃的老饕见着了满桌珍馐美味,难以自抑;不禁将这不知道比自己那泥砂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金刚石锯片用棉布仔细拭擦,口里也絮絮叨叨的说起了玉器常识:

    “玉,石之美兼五德者!坚韧的质地、晶莹的色泽、绚丽的色彩、致密而透明的纹理组织、舒扬致远的声音。凡具备这五种特性的美石都应当称之为‘玉’!”

    “楚州玉是迄今为止老夫见过种类最多、质地也最好的玉;世人都以为玉石青碧、白两色上佳,殊不知黄玉、墨玉品相好的也不比两者差;现在这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翡翠’又让老夫大开了眼界,才知道关在内务府一辈子真的不如出来走一遭。”

    杨若兮见他珍视自己当年嫌弃功能单一抛之不用的工具,心里一叹,要是这位醉心雕琢的老人家知道锯割、轮磨、擦磨、砂磨、抛光、钻孔、雕刻、摇光都有专门的设备后会是什么模样?基于不刺激老人家的心思,她可是打定主意不将空间里的那些工具过多的显露出来,至少在这位可敬的老人面前不将之显露出来。

    望了望渐高的日头,杨若兮弯身扶起了韩千手:“三姥爷就不担心思睿今日请不来宫内那位折断你手的公公?”她倒是担心和杨思睿定好的“威胁”会惹怒皇帝,必定,被威胁的感觉真的不好。

    “闺女,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一饮一啄’,有得必有失;姥爷虽然失去了一只手,却是看清了那些人的伪善面孔,遇到了你们姐弟俩,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凡事都不能太执着,能恢复右手最好,不能恢复难道姥爷的日子便不能过了吗?”韩千手指了指被他开了窗的一块翡翠,那深深浅浅的绿横步其间:“这三日,姥爷看着你开了无数次石头,像眼前这样满眼的绿色,里面的翡翠你说成色好吗?”

    杨若兮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眼,略略失望的回道:“这绿色只是表皮一层,下面便有些起白花,成色只能算一般。”不是杨若兮口味太高,而是这几日连冰种的翡翠都见识过,这样透着白花杂质的翡翠自然就不算好了。

    “呵呵,妮子,虽然你那师傅是教导了你许多知识,但她却是没办法教给你经验!这块翡翠白花下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韩千手左手抚着玉石笑得无比的酣畅,“看吧,若是右手真的无法恢复,老夫就在你说的那个‘赌石’生意上帮着掌掌眼绝对是绰绰有余。而且,老夫不是都答应你教你雕琢玉器了吗?经验在这里,而不是在手上。”

    杨若兮看着韩千手指着他的脑袋,心里也是一松。这老头在庄子上住了三日,杨若兮从起初的戒备到现在的真心尊敬,打从心眼里希望他能够恢复如初。

    “是若兮急躁了!”杨若兮看了眼天色,寻思着杨慎几人去了南山村也该回庄子了,自己这些日子又是庄子又是翡翠的,美丽的沧澜溪还没出去好好见识一番呢;“三姥爷自己慢慢看,我出去迎迎慎哥他们。”

    “你一个人?”韩千手虽然久居皇宫,但也知道断然没一个大家小姐独自出门的道理。

    “嗯,我一个人也好仔细想想三姥爷的教诲啊。”杨若兮这几日为了方便解石,身上都只是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裙,头上包着青色头巾,年纪也不是顺和朝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出门搞不好还被人以为是庄子上的村妇,又不打算走多远,安全倒是无虞,一个人也就一个人呗。

    韩千手心思简单豁达,从阿贵口中倒是知道沧澜溪一带民风最是淳朴不过,也从旺叔口中知道她刚刚和人和离出府,一时想不通也是自然,便郑重的点头道:“嗯,你去吧,你丫鬟那儿我会打招呼的。”

    杨若兮见他如此认真心里一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出门透透气,抚了抚头巾走出了庄子,沿着沧澜溪往南山村的方向一路走去。

    沧澜溪是一条约两丈宽的河流,这时代没有大气污染、没有环境污染;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就连空气都是香的。

    虽说京城的夏天并不太热,但走了一程的杨若兮还是觉着累得慌,额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望了望四周,不知不觉中脚下的官道也变得没那么宽广平坦,溪上连接两岸的结实拱桥也被木头栈道所取代,虽是荒凉,但却别有一番秘境寻幽的古朴之感。

    这么一看,她的疲累倒是消了一大半,不过也没打算继续往南山村去,谁知道路程还有多远?倒是这儿属于回庄子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倒是无妨。

    有小桥、有流水,正是野餐好地方!拥有珠宝店空间的杨若兮虽然没那些随身带着两亩或是更多能催熟粮食水果的土地那么牛叉,但好吃好喝一顿绝对是没任何问题的。

    瞧着四周杳无人烟,杨若兮干脆从店里拿出了充满电量的手机,里面可是下载了不少她喜欢的歌曲,插上耳机,手机放在袖袋中,她沿着溪边被人踩出来的小道走到了桥下阴凉处。

    调出了一个海棉坐垫放在桥墩处,从冰箱里拿出在现代采购的冰激凌,美美的吃上一口,只觉着从口里一直凉到心里;头顶有木桥遮着日光,耳边是旋律优美的音乐声,嘴里吃着冰激凌,眼前是清凉的溪水,不时还会看见一条小鱼儿快速的游过,生命中似乎从未如此惬意。

    正在这时,似乎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杨若兮还以为是杨慎几人从南山村回转,今日可是他们第一茬炒茶的日子,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扯了耳机正准备出去时却是听到声音不像是人行,踢踏踢踏分明是马蹄声,而且声音急促,马匹的速度绝对不慢。

    杨若兮收回脚,重新缩回到桥面下隐去身形,右手抚摸着左手,准备见势不对便立即躲进空间去。

    玉瑾然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胯下的马儿本是马车专用,不仅没有舒适的马鞍,马力也是万万难及骑乘骏马,刚刚出了京城便有些微喘,疾奔到沧澜溪已是气喘吁吁;无奈玉瑾然心里念想杂乱纷纷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他不知道他在往哪里走,只觉得心里被无数的责问涨的快要爆开来,狂奔中迎面而来的清风似乎能让他稍稍舒服几分;也便拼命的打马,希望速度快点、再快点!

    猛然间,马儿一个趔趄,前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因为惯性,玉瑾然被狠狠的抛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远远的地上,就连杨若兮在桥下也能听到离她数丈之外的那声闷响,心里狠狠一跳,惊得咬住了嘴唇:今日该不会见了什么凶案现场?待会儿出去会不会见着死人死马?

    不得不说,杨若兮是多想了!

    那厢玉瑾然经过了最初的懵懂疼痛后缓过了神,浑身的剧痛反倒是让他如癫狂的思绪暂时停了下来,慢慢坐直了身体,正对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马儿。

    就在杨若兮以为外面那位纵马狂奔的“义士”非死即伤昏迷不醒之时,一声压抑中带着委屈的抽泣击碎了她的神经!

    “连你这死马都欺负爷!看爷没用是吧!”

    这……这……?!杨若兮差点惊呼出声,这声音就算带着哭意她也能听出来,不就是那个喜欢四处撒钱的“广哥”玉少爷吗?他不是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恣意飞扬吗?怎么会……哭?还哭得如此无赖?

    “娘,你为什么要那么早死?瑾儿好害怕的你知不知道?那天,他说出去买木料想要亲手给瑾儿做一把木剑当做八岁的生日礼物,可瑾儿在府门口整整等了他三年!”

    “瑾儿不是废物对不对?瑾儿来京城之后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别人见了瑾儿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玉少’!只有他,一直都不理会瑾儿,即使是还娘的银钱也只是过年的时候送到府上来,今儿想和他多说两句话,总是在每个月他巡视元丰号的日子去找他!可他总是不理瑾儿!瑾儿恨他,恨他转眼就忘记了娘,忘记了瑾儿;瑾儿不想看到他对别的女人笑,不想看到他牵着别的孩子?不想……不想听他骂瑾儿是废物,是累赘,是害人精!”

    ……

    杨若兮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前世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却从未有过这种被遗弃被孤立的感觉,玉瑾然的悲伤是那么的真切,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原来,他的嚣张跋扈下掩盖着如此伤痕累累的内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