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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石拓要抚琴,王墨俯首对朱逢秋耳语几句后,朱逢秋便连连点头退下台去。
王墨又示意疏桐和他一起在锦垫上坐下。
石拓的手指落上琴弦,一串滚音便自弦上滑过。
四周竹楼内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客人,一听得这道琴音,顿时变得清风雅静。
拂过这道琴音后,石拓停手摇头道:“‘焦尾’的音色胜在明净和悦,这弦没调对。”
哪里料到石拓会用“焦尾”
来演奏,这音色本就是为自己演奏准备的。
疏桐一时紧张的看向王墨,王墨却朝她微动嘴唇,做出“无妨”
两字的唇形。
疏桐便放松下来,静静看着石拓拧动琴轸,一弦一弦的将阮瞻特意降下的音调调回了“焦尾”
本来的音色。
调完琴弦,石拓收手回膝,平息闭目。
平台四周密密悬挂的白蜡风灯投射出柔和明净的光芒,将石拓那张精致的容颜勾勒得越发深刻。
一阵微风拂过,掀动琴旁熏炉上的烟柱,丝缕飘散的薄烟在石拓身旁徐徐往复。
目睹此般情景,疏桐感觉到了一种时光静止的错觉。
却在此时,石拓修洁的手指飞上了琴弦。
“叮咚”
琴音滚落,宛如静寂山谷中春日解冻的第一滴泉水,明净而空远。
“叮咚”
“叮咚”
“叮咚”
琴音往复,越来越频密的弦音,宛如泉水叮叮咚咚滴落成韵,溪流解冻,山林复苏。
疏桐抬眸看向石拓,却见他依然眼帘闭合,宛如在睡梦中抚琴一般,并不看弦,随兴而行。
他的指尖在琴弦上腾跃,一股股山泉便在耳畔流泻汇集。
微凉的夜风也似被沾染上了潮润的湿意,让人肺腑清明。
琴音渐渐淡去,丝弦在石拓的指尖微微颤动,揉弦、拂扫,细柔轻敏的琴音泛泛而出,如同溪流上渐渐弥漫起的水雾,越过香草、漫过林木,浸润着整个山林
这一刹那,疏桐才明白过来,石拓弹奏的竟是阮瞻当日推荐她学习的!
同样的曲子,不同的人演奏,散发的听域张力竟是如此不同!
也幸亏自己当时没有选择这一首曲子,否则便是再练一年,也未必能达到石拓这般净纯无垢的境界。
在疏桐神思游走中,石拓的琴音已由春日转入夏夜,清风月色中,虫鸣草茎,切切嘈嘈。
疏桐在专注留意石拓手指逗唤琴弦的姿势时,忽然发现眼前飞过一道莹光,待她视线追踪而去,便惊讶发现露天的平台之上,一群萤火虫正盘桓于空,振翅和鸣!
斯情斯景,如此震撼,让疏桐心生感慨:难怪阮瞻常言抚琴最讲究情境和意境交融。
嵇康弹奏,总要选择月夜山岗,追求的就是那种音入山林天地回响的意境。
此刻石拓选择演奏,想必也是他登岛感受四周环境后才作下的选择。
而在夏夜的江中孤岛上,自己只能演奏唯一练习过的,这在情景上已经输给了石拓。
在疏桐兀自评判得失时,石拓已然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悠然收手回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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