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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贵妃居于来凤阁中。
虽身为贵妃,论名位之尊贵仅次于皇后,但她性喜简素,阁中用度甚少,内臣侍女也不多,蒖蒖来之前日常专职伺候其饮食者不过二三人。
贵妃性情温和,但看上去总是神采欠佳,据说胃口也不好。
蒖蒖初入乍到,尚不能近身服侍她,只在贵妃的小厨房协助胡典膳切切菜或清洗厨具。
胡典膳三十来岁,应是郦贵妃长年所用的大厨,做的菜肴看上去味道不错,但贵妃每日进膳后侍女端回厨房的剩菜颇多,有一些甚至保持原样,贵妃大概并未动箸。
中秋节转瞬即至。
这日晚间,宫中在倚桂阁开“延桂排档”
,贵人们燕集于一堂,亦如士庶人家一般品尝月饼,观桂花,赏明月。
阁内灯烛华粲,映照着的笑脸均洋溢着团圆喜气。
伎人歌舞联翩,仙乐飘飘,响彻皇城内外。
郦贵妃带着阁中多位内人赴宴,胡典膳亦带着下属前往帮厨,蒖蒖因资历尚浅,胡典膳未让她去,她倒也乐得清闲,一人独坐于小厨房院中,仰首望着一轮圆月发了半晌呆,然后长叹一声,回到房中,取出自己冬天在问樵驿做好带来的汤绽梅,拈出几枚冲泡了一杯梅香四溢的蜜糖水,再举杯对月,轻声道:“林老师,妈妈尚无音讯,中秋之约,我只能失约了。
今夜以梅代酒,遥祝老师生辰喜乐,平安康宁,每一件你希望完成的事,都能做得像现在的月亮一样圆满。”
她对月独酌,许久后听见腹鸣,才意识到自己尚未进晚膳,如今腹中空空。
于是前往小厨房寻觅食物,厨房有不少精致的月饼,然而她对此全无食欲,一直念着林泓,目光又触及角落里一堆芋头,遂迅速做了决定,洗净两个芋头,温了壶黄酒,取出纸和糟,开始浸湿纸包裹芋头,准备煨林泓教她的“土芝丹”
。
包了芋头,又在地炉中生好糠皮火,正要将芋头置入火堆灰中,忽有一人提灯自外迤迤然进来,打量一下她和手中物,笑道:“今日佳节有盛宴,怎么你如此可怜,在这里煨芋头。”
蒖蒖未抬头,仅听声音便知是赵皑,一壁继续埋芋头,一壁没好气地说:“我是乡野之人,无福消受盛宴,有芋头吃便很知足了。”
赵皑将手提的宫灯搁在地上,含笑低身坐下,自取了火钳帮她拨开灰,以供她埋芋头,暂时未说话,与她配合的动作倒是相当默契。
蒖蒖见他身着大袖华服,显然是自宴集中出来的,遂问他:“延桂排档会延续至深夜,大王怎么出来了?”
“宴中喝了几盏酒,觉得气闷,出来信步走走。
到你院门前,见厨房有灯火,又闻见酒糟香,一时兴起便进来看看,不料遇见的竟是你。”
赵皑回答,旋即又和言对蒖蒖道,“你我独处时,你不必称我大王,显得生分。
我听着倒不如你直呼你呀我的自在。”
“那……我该叫你什么?”
蒖蒖问。
赵皑想想,道:“二哥?我家人都这样唤我。”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你家人。
蒖蒖心下道,但念及东宫生日宴那日他救助自己的好意,也不欲再咄咄逼人地与他说话,随即转顾他左臂,换了一个自见他进来就想问的问题:“你的伤,如今怎样了?”
“不妙。”
赵皑收敛笑意,正色道,“那日流了许多血,几天了都还又红又肿,伤口很深,还有溃靡的趋势。”
但他左手起伏间行动自如,并不像臂有重伤的样子。
蒖蒖蹙了蹙眉,忽然一手抓住他左手腕,一手去捋他广袖,很快他的伤痕暴露在她审视下。
与他说法相悖,伤口不深,似乎瓷片刚划破皮肤,未损伤肌肉。
伤口也不长,此刻已经结痂,并无溃烂之状。
蒖蒖略松了口气,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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