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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子惶惶然地答应了,不敢不从;而茉喜若无其事地回了正房,重新地又洗脸又梳头,像是要出嫁一般,涂了一脸红艳艳的胭脂。
在茉喜梳妆打扮的时候,陈文德得到消息,说是洪城县失守了。
洪城县是他最后的防线,洪城县一丢,他便再无退路,只能直面敌军。
战情发展成了不可收拾的烂摊子,既然已经是烂到了家,所以他反倒破罐子破摔地不着急了。
笑眯眯地站在茉喜身后,他叼着烟卷,在烟雾之中眯了眼睛看茉喜。
看的时候,他心里什么也没想。
不敢想,想得多了,他怕自己会失控,会拔枪杀了茉喜。
这样地爱一个女人,于他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仿佛行走在创世纪时的洪荒世界之中,他这一刻不只是孤独,他也恐惧,恐惧到了要杀人的程度。
杀了茉喜,他就没牵挂了,他就又是原来的他了!
可他舍不得。
茉喜得意扬扬地往脸上拍了半盒胭脂,一边梳妆,一边哼歌,斜着眼睛照镜子,是一种可恨的浪模浪样。
及至她把头脸都收拾停当了,外头的大马车也来了。
她站起了身,一扭细腰一甩裙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陈文德站在原地没有动,单是盯着她的背影问了话:“哎,就这么走了?”
茉喜嗤笑一声,细腰越发扭得生欢。
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她见奶妈子已经抱着小赖子站到了院门口,小武拎着那只装满英镑金条的小皮箱,也和一队卫兵走到了院门外的大马车前。
加大步子快走几步,她赶到门口接过了小赖子,低下头对着孩子脸蛋噼里啪啦连亲了几个嘴,她又指着自己那张白里透红的面孔大声说道:“儿子,记住,我是你娘!”
说完这话,她抬头面对着前方所有人,自我解嘲一般地抬手一摸脸,“打扮也白打扮,他这么小,哪看得出美丑?兴许还觉得他娘今天像妖怪呢。
这个小赖子,养他不如养条狗,瞧着吧,不出几个月,他就得把我忘光了。”
说完这话,她让奶妈子先上了马车,自己也迈步跨过门槛出了院子。
低下头痴痴地凝视了臂弯中的小赖子,她看了良久,末了上前一步一掀马车门帘,她伸手把孩子托向了车内的奶妈,“包袱是不是都放好了?路上你多辛苦着点儿,别让冷风吹了他。
包袱堆里有个小包袱,里面是好绸子,我给你预备的。
等把他送到地方了,你回家拿它做身衣裳过年穿吧。”
奶妈子目瞪口呆地接了小赖子,“太太,你——”
不等奶妈子把话说完,茉喜又扭头对着小武一抬下巴,“把我的箱子给我放下!
你怕万嘉桂养不起他儿子呀?记着替我给凤瑶捎句话,就说茉喜把小赖子交给她了,让她早早地教小赖子读书识字,别让他像我似的,大字不识一个!
听见没有?”
小武慢慢睁圆了狭长的眼睛,“你、你不走?”
茉喜也一瞪眼睛,“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
小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扭头狂奔进了院内,且跑且喊:“司令!
干爹!
她说她不走!
她不走了!”
仿佛是在一瞬间里,陈文德如风一般,已经大踏步地从屋内走到了院外。
手指夹着小半截香烟,他很狐疑地上下审视了茉喜,同时问道:“你捣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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