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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的脚步一步一步压得沉而缓。
一侧的肩膀跟着他的步子一上一下地慢慢耸动。
整个身体扭动得搞笑又别扭——他忘记带走他放在坟包前的拐杖了——他有腿疾。
我快要看不见他了。
毕竟夜幕太黑,他又穿了一身不显眼的黑衣。
我觉得他可能有点怕我。
“他就要死了。”
宋时说。
我很快明白过来这句话里面的中心思想——那个中年男人就要死了,命限将至,算是半个死人了,所以他能看见我。
死人当然能看见死人。
“我生前认识他吗?”
“他是你父亲。”
哦……那他可能是太激动,而不是怕我。
可刚才我的脑海里竟然没有那种突然闪过的光芒,没有那种“啊我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这个人”
的令人兴奋的熟悉感。
现在也没有。
那我到底还要不要去参加这个中年男人的葬礼呢?
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在葬礼上碰到他。
那就搞笑了。
“嗨,爸,你终于死了啊。”
“是啊,人命太脆了,说死就死,还不如早点死透了陪你一起做鬼。”
不过这话这么说好像又有点不太对。
毕竟正常人会在死后的第八天顺顺利利的带着原有的记忆到阴间开始半新的人生——这应该算是一种重生。
只有我和包菜这样的才能被称作是鬼。
死了,却又仿佛永生着。
我们被挤在活人和死人之间。
两边的人对我们的态度出乎意料之外的统一——害怕、厌恶。
仿佛我们是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啃噬他们正常生活的肮脏臭鼠——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就是。
我突然明白过来,昨晚包菜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的无奈,并不是因为宋时用一棵蔬菜给他随意起了名,而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来的名字。
我们被三十六重天的神明遗忘,被东方世界的三世诸佛遗忘,西方的耶稣上帝就更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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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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