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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难以安眠,得了消息的姨丈姨母和梅芬都来了,连爹爹和金姨母也一并赶了来,众人坐在堂上,一派肃穆悲凉的气氛,见云畔回来,忙迎上前问怎么样了。
云畔摇了摇头,心里沉重,但依然还要宽慰太夫人和王妃,只说:“公爷托大哥传话,说让家里人不必担心他,官家如今在气头上,一时重罚也是有的,等过阵子消了气,或者就把他放出来了。”
边说边勉强笑了笑,“今日种种,其实要论罪过,已然是重罪了,但官家容情,只是暂且褫夺了封号,将人送进西角门子思过,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她字字句句都是往轻了说,怕当真把长辈们急出个好歹来。
可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在太夫人和王妃眼里,也已经是天塌地陷的绝望消息。
“褫夺了封号……”
太夫人坐在圈椅里喃喃,褫夺了封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贬为庶人,再也算不上李家的子孙了。
太夫人一生争强好胜,儿子当初与帝位失之交臂,一心希望孙子能一雪前耻。
如今呢……禁中那些人做得真够狠绝,轻而易举便把她的希望全都敲碎了,自己与张太后长达五十年的交锋,终究又一次败下阵来,且一败涂地,再也拾掇不起来了。
舒国公虽也觉得可惜,但这样的情况下,能保命已经是造化了。
“眼下局势,表面看着还算平稳,但背地里暗涌四起,都在以命相博。
我倒觉得忌浮暂且退让,不算什么坏事,官家虽然将封号褫夺了,但来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舒国公斟酌道,“明日上朝,且看看官家在朝堂上会不会提及此事,忌浮寻常口碑好得很,想来替他求情的人也不在少数。
像巳巳先前说的,或者等官家气消了,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明夫人是个心直口快的,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便一针见血道:“目下陈国公和楚国公且有一阵子好拉锯,楚国公虽然重兵在握,但京畿地面上,根基毕竟不如陈国公壮。
陈国公与忌浮最是亲厚,退一万步说,将来若是陈国公继承了大宝,还愁不放忌浮出来吗。”
这倒也是,大家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在听了她这番话后,稍稍落下来半寸。
可是江珩没有那么乐观,他望着颓然的女儿,心里实在很不好受,叹息着说:“你们都往好了想,谁也不觉得忌浮之所以会有今日,全是受了陈国公的牵连。
我那日就同他说了,不要给陈国公挡煞,前日官家训斥陈国公,他做什么要挡在头里?这下可好,陈国公安然无恙,他自己却招来了祸端,如今只盼官家再念一念叔侄之情,能提前赦免了他吧。”
江珩是个政治嗅觉不怎么灵敏的人,当初得知女儿能与魏国公府结亲,他还很觉得扬眉吐气了一阵子。
然而风光过后,灾祸接踵而至,他这时候又很后悔当初自己的糊涂行径,要不是柳氏在家兴风作浪,也不会逼得孩子投奔到舒国公府去。
舒国公夫妇坏得很,拿巳巳来顶包,弄得如今不上不下的现状,他心里除了恨柳氏那贱人的所作所为,当然连带着舒国公夫妇也一齐怨怪。
还是金胜玉更明事理,瞥了他一眼道:“侯爷还说这个做什么?既然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浑身上下都透着小心,也架不住别人日夜算计你。
依我说现在只有等,反正朝中人人知道陈国公与楚国公针锋相对,万一官家琢磨再三,发现还是需要有第三人制衡,又赦免了忌浮也未可知。”
这倒也是一重希望,虽然渺茫,但政局之下一切皆有可能,也算是宽慰自己的一条路。
向序进门起便一直没说话,到这时终于下定决心道:“明日还有进讲,我打算将《北齐书》中乐陵王高百年卷拿出来,与官家探讨探讨。
当初会博陵人贾德胄任高百年老师,处心积虑教高百年写‘敕’字,却又将字迹封存起来上奏武成皇帝,结果武成帝趁机命人捶杀百年……难道官家也要学武成皇帝么!”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惊惶,云畔忙道:“大哥哥一心为着我们,我心里都知道,可这卷故事千万不能拿到官家面前议论,万一官家误会你将他比作武成帝,届时非但不能解救公爷,还会牵连你自己。”
这不行那不行,惠存霍地站起身道:“阿嫂,明日我们入禁中求见圣人和太后吧,不拘怎么,替哥哥求求情,就是换在家中禁足也是好的啊。”
可是官家既然已经下了令,太后和皇后是绝不可能劝他更改的。
再说圈禁在家,依旧高床软枕地受用着,哪里能解官家的气。
云畔缓缓摇头,“公爷被褫夺了封号,我身上的诰命也就没了,现在想入禁中,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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