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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令仪的面上泛起了几许笑,声音却依旧清寂,没有半分笑意:“咱们这位林侧妃啊当真是会做人,旨是她下得,人是她打得,偏偏还能让旁人把这怒气牵扯到我的身上来,我还当真是小看她了…”
她说话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就连面上的表情也未有什么变化,倒似是在说一桩寻常话一样。
“林侧妃掌着中馈这么多年,素来又是会做人的…”
杜若一面替人按着身子,口中是又继续说道:“这些没个眼色的婆子说句浑话,您莫记在心上,没得气坏了身子。”
霍令仪却未曾接话,她仍旧合着眼,却是又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我记得李婆子的女儿是在院子里任着职?可知道她唤什么名字?”
杜若一怔,不过也就这么会子功夫,她已回过神来:“的确有个,名叫合欢,原是个二等丫鬟,只是您嫌她手脚不干净,便也未怎么召见过她…如今她便在咱们院子里做些洒扫的活。”
她这话说完便又看了眼霍令仪:“您突然提起她,可是有什么安排?”
霍令仪轻轻“嗯”
了一声,即便已是六月,可这水泡得久了却还是凉了…她睁开一双潋滟目,从浴桶中走了出来,任由杜若替她擦拭着身子,口中是淡淡一句:“自打忘忧出嫁后,我身边的大丫鬟便少了一个,赶明儿你把她提上来吧。”
杜若听到这话,擦拭的动作还是止不住一顿。
自打郡主这次从边陲回来,行起事来却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就如今日李神医这桩事,虽说郡主说是给老夫人请平安脉。
可她却不这样认为,郡主今儿个让她去请李神医的时候,倒像是早就知道府里要出事似得。
不过这些事——
郡主既然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问。
杜若想到这便又重新替人擦拭起来,口中是轻轻应了一声。
她替人披上了衣衫,是又说起另一桩事:“先前您让奴去世子那处查探,奴也查到了些…”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替人整着身上的衣裳:“今儿个领着世子去的丫鬟是月见,这会已被侧妃拘起来了。”
“不过奴私下盘问了世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却是连翘今儿个先从院子里折了几朵荷花给世子赏玩…世子觉得好看,这才让月见领着他过去的。”
霍令仪听闻这话,面色也未有什么变化。
她由杜若扶着往外走去,口中却是说着一句:“令君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带着几分新奇有趣的时候,她这一招倒还真是像极了那人。”
不动声色,即便旁人瞧见了也说不出什么话。
屋中的窗棂还开着几扇,这会那外头晚风便透过这半开的窗棂打到屋中…
霍令仪只觉得先前在水房的热气尽数被这晚风打散,连带着一双眉心也舒展了几分。
那人说得是谁,杜若自然明白。
她扶着霍令仪坐在了软塌上,又取过一方帕子奉了过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连翘当年还是王妃亲自挑选送去伺候世子的,却未想到…”
她后话未说全,意思却已分明。
没想到岁月翩跹一转,那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霍令仪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得擦拭着自己的指根,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人心若是变了,哪里还会记着别人当初对她的好?”
杜若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当年她和连翘也算得上是一道长大,后来她被王妃送过来伺候郡主,连翘便被送过去伺候世子…岁月转了几回,倒是未曾想到如今那个人竟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重新收回了帕子,跟着是问道:“那您打算…?”
霍令仪闻言却未说话,她只是看着那琉璃灯罩中跳动不止的烛火。
待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开口说了一句:“有些帐是要慢慢算起来了。”
柳予安的声音依旧温和,就连面上也仍旧是那一抹温润恍如四月春风的笑容:“却是我忘了,你刚回来定然未曾歇息好。”
他这话说完是从袖中取过一个油纸包放到了霍令仪的手上,口中是跟着一句:“你往日时常闹着要吃那陈家铺子的蜜饯,今儿个我恰好路过便替你带了一包过来…只是蜜饯酸口,你还是要少吃。”
霍令仪看着手中的那个油纸包,陈家铺子的蜜饯,酸甜入口,她往日是最喜欢吃的。
只是,也有许久未曾吃到了。
前世每回路过陈家铺子的时候,霍令仪都会让马车停下来朝着那家铺子望一眼,想着旧时记忆里每回柳予安拿着这样的一个油纸包放到她的手上,一面笑她“贪吃”
,一面却又忍不住给她带了一回又一回。
那年少记忆里的柳予安一直都是很好的。
他性子温和为人清隽,却也不是待谁都这样…他有自己的坚持,也会怕她多想而拒绝其他人的靠近,曾经的她一直都以为她是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遇上这样一个柳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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