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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的乳母忙道:“大阿哥年前一个月就一直没胃口,又贪玩,一个没看见就窜到雪地里去了,着了两场风寒。”
太后脸色一沉:“阿哥再小也是主子,只有你们照顾不周的不是,怎么还会是阿哥的不是?下次再让哀家听见这句话,立刻拖出去杖刑!”
那乳母忙讪讪地退下了。
皇后见状,忙引了二阿哥和三公主去太后膝下陪着说笑了好一会儿,太后方转圜过来。
嫔妃们告退之后,太后便只留了皇帝和皇后往暖阁说话。
福珈站在暖阁的小几边上,接过小宫女递来的香盒,亲自在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添了一匙檀香。
她看着袅娜的烟雾在重重的锦纱帐间散开,便无声告退了下去。
太后让了帝后坐下,笑道:“听说最近宫里出了不少事,皇后都还应付得过来么?”
皇后安然笑道:“后宫的事,儿臣虽还觉得手生,但一切都还好。”
太后的笑意在唇边微微一凝:“可是哀家怎么听说,皇后忙于应付,差点有所不及?由着她们闹完了咸福宫又闹养心殿,没个安生。”
皇后脸上一红:“臣妾年轻,料理后宫之事还无经验……”
皇帝便道:“你没有经验,皇额娘却有。”
他含着笑意看向太后,“皇额娘,后宫的事,还劳您多指点着。
有您点拨,皇后又生性宽和贤惠,她会做得更好的。”
太后道:“哀家有心颐养天年,放手什么都不管。
可是皇后仿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后宫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呢,你还安定不下来,真是要好好学着了。”
皇后低着头,一眼望下去,只能看见发髻间几朵零星的绢花闪着,像没开到春天里的花骨朵,怯怯的,有些不知所措:“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明白了。”
太后捻着手里的枷楠香木嵌金寿字数珠,慢悠悠道:“满宫里这么些人,除了宫人就是妃嫔,她们见了哀家,是自称奴婢自称臣妾的。
唯独你和皇帝是不一样的,你们在哀家面前是‘儿臣’,既是孩儿,又是
臣下。
所以皇后,哀家疼你的心也更多了一分。”
皇后恭谨道:“是。”
太后微微闭眼,仿佛是嗅着殿内檀香沉郁的气味。
那香味本是最静心的,可是皇后腔子里的一颗心却扑棱棱跳着,像被束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鸽子。
她抬眼看着太后,她略显年轻却稳如磐石的面孔在袅袅升
起的香烟间显得格外朦胧而渺远。
好像小时候随着家里人去庙宇里参拜,那高大庄严的佛像,在鲜花簇拥、香烟缭绕之中,总是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因而心生敬畏,不得不虔诚参拜。
皇后一直对太后存了一分散漫之心,只为她知道,当日迁宫的风波,种种起因,不过是因为太后并非皇帝的生身母亲。
却从未想到,这样与世无争安居在慈宁宫的深宫老妇,会突然这样警醒,字字如锋刃
挑拨着她的神经。
呵,她是失策了,她以为自己是六宫之主,却不承想,这个在紫禁城深苑朱壁里浸淫了数十年的妇人,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沉沉入耳:“哀家疼你,却也不能不教导你。
皇后,你失之急切了。”
皇后身上一凛,只觉得后颈里一凉,分明是有冷汗逼迫而出。
这可是冬日啊,滴水成冰的冬日,她居然沁出了汗珠。
她只得道:“臣妾恭听皇额娘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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