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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进来,一个是县主当初的陪房,一个是巳巳的乳娘。
他不由咦了声,抬手指向她们。
“爹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们了吧?柳氏可是说她们跑了,下落不明了?”
云畔板着脸,没有半点笑意,“其实她们被柳氏送到兴元府庄子上去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们找回来的。”
潘嬷嬷和韦嬷嬷上前向江珩行礼,“郎主。”
江珩直发懵,“送到兴元府去了?”
潘嬷嬷道是,“郎主,您真得擦亮眼睛,看清楚这枕边的豺狼。
那日是我们把压死的木香从房梁底下刨出来的,柳娘为了堵住我们的嘴,一气儿把我们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吩咐庄头看住我们,不许我们离开,要不然咱们就是爬,也得爬回我们小娘子身边。”
江珩愣在那里,虽然隐约猜测一切是柳氏所为,但当人证站在面前时,还是禁不住一阵胆寒。
云畔倒很坦然,掖着手道:“爹爹别担心我会借着两位嬷嬷将柳氏如何,她们都是阿娘和我身边的老人儿,我不忍她们流落在外,把人找回来,我就心安了。
今日让爹爹见一见她们,不过是请爹爹心里有个数,至于怎么处置柳氏,我如今是半点也不关心了,横竖她无惊无险到了今日,还有这闲心,调唆着爹爹来我这里给雪畔谋亲事呢。”
江珩哑了口,“这……这……”
“我也不瞒爹爹,她们娘两个一向对我不善,雪畔这个庶妹,我很不喜欢。
将来只有金姨母托我替她物色郎子,我或者会勉为其难过问一下,若没有金姨母,我是决计不会管那些弟妹们的,免得一个不留神,又被人算计了。”
江珩只余迷茫,话都说到了这个分儿上,确实也没脸要求她张罗雪畔的亲事了。
瞧瞧云畔,再瞧瞧这两位嬷嬷,江珩垂头丧气道:“巳巳,你阿娘走后,你确实受了很多委屈,爹爹知道……”
云畔缓缓摇了摇头,“我的委屈已经过去了,今后也不想再提了,只有一桩,金姨母不日就要过门,爹爹别再听信柳氏的话,冲撞了金姨母。
她这样的脾气,和当初的阿娘不一样,如今柳氏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将来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爹爹可不要懊悔,因为一切都是爹爹惯的。”
江珩眨巴着眼睛,这时竟有些后怕。
脑子里飞快盘算着,今天来这里一趟,不会被金氏知道吧!
先前一时脑热给了柳氏五百两,不会被金氏翻小账吧!
一路彷徨着回去,到了家还在思量,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五百两亏空填上?但五百两不是小数目,问人开口毕竟不好意思,叫人说起来娶亲的钱还靠借,娶的什么亲。
回头借钱不成反遭耻笑,那老脸可丢尽了。
左思右想没法儿,还是把账抹平了吧,于是坐在灯下翻开账册舔笔修改,这里加上十两,那里加上五十两,几处一整合,空缺的数目就给分摊了,这笔账做得圆满,自认为金氏绝对看不出来了。
接下来几日,江珩过得很自由散漫,和同僚喝过两回酒,上诗社看人结了两回对子,甚至还接待了一位慕名登门,要拜他为恩师的秀才。
他当时还纳闷,自己又不从文,拜什么恩师,结果人家说他一手古琴弹得很好,要拜师跟他学《凤求凰》,被他一气之下赶跑了。
婚前筹备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没过多久就是九月十二,到了他娶亲的正日子。
这天府里张灯结彩,虽没有大操大办,但亲朋也都悉数到场了。
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心里也升起了类似头婚的紧张,不过不同之处在于期待里透着一丝忐忑,还在担心那本账册子……应当不会被她看出漏洞来吧!
后来被簇拥着跨上马背,在儿女们的仰望里,带着迎亲队伍向忠武将军府进发。
赶到将军府时吉时正好,新娘子也已经准备停当,举着障面扇,带着十几个仆妇和女使出门来,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看得他一顿惊愕。
陪嫁是死物,陪房是活物,老将军夫妇为女儿第二次出嫁用足了心思,钦点出来跟到侯府上去的仆妇一个个膘肥体壮,辛辣异常。
江珩坐在马上,回头看了眼,花轿两旁扶轿的人铜墙铁壁一样,他不由咽了口唾沫,这婚也成得惴惴然。
好在金娘子还是和善体恤的,却扇之后一双温柔的笑眼,启唇说:“侯爷这阵子辛苦了。”
江珩哦了声,“不辛苦……辛苦也是应当的。”
“那么府上账务都是侯爷在管吗?还是……”
没有还是,江珩立刻说:“是我,我自己在管。”
然后金娘子笑眯眯看着他,他知道到了上缴账册的时候了,便从抽屉里取出来,搁在她面前,心虚地指指外面,“我先去答谢宾客。”
从婚房里出来,室外空气凛冽,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穿过二门,前面就是大摆筵席的地方,他看见素日交好的同僚,看见自己的至亲们,刚才的那点忐忑,好像也不足挂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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