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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近几日便让莆月她们摘了果子,希望在你启程之前赶得及。”
素色襦裙、足着浅履的阿荼,亦浅笑着走到树下,在他近旁才止了步,看着累累满枝的甘棠果道“北疆那边,产的似乎都是烈酒,也不知去了饮不饮得惯。”
“阿母……”
一袭白袍,形容高逸的年轻公子,蓦地低了声,微微垂首道。
自小就是这般,莫论怎样的情形,他面对威严凌厉的阿父,从来夷然不惧,却是在温柔和善的阿母面前……每每愧疚自惭。
上郡距咸阳,何止千里之遥?戍守北疆,是阿父的希望,亦是他自己的意愿,可于阿母……他心底里,只有愧。
她已近暮年,身子又一向单薄,从前年上便时常抱恙。
而他身为人子,在这个时候却要辞母离家,委实不孝。
“不用内疚,”
阿荼抬了手,本想像昔日那般揉他头发,却发现眼前的孩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头还多,够到发顶实在太过吃力,于是转而落到了扶苏颈侧,替他拢了拢鬓发,神情柔和带笑“我的扶苏终于长成了擎天立地的伟丈夫,阿母该安慰才是。”
年轻的公子扶着母亲的手臂,半拥住了她,声音朗润却微微有些低:“是呵,扶苏已长大了。”
幼时,他总想着,有朝一日待自己长大成人,便能护着阿母。
等到年岁渐长,却终于明白,他的阿母,从不需他来护。
“阿母照料得好自己,不必挂心的。”
她语声依旧温暖,静静看着儿子,神情里透着柔和疏朗的笑意。
扶苏闻言,默然静了半晌,就这么不言不动地静静拥着母亲好一会儿,忽地出声,低低开口道:“扶苏为阿母击一回筑罢。”
“音律乐舞这些,幼时也随先生学过,却终究及不得阿母之十一。”
他抬眸,语声轻轻带笑,续道“丝竹之中,唯击筑算不得太丢人。”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而他自幼的筑基,便一直偏重诸子经史与兵法射御,在音律上花的功夫较其他少了许多,而竹管丝弦中,也只有筑尚算熟稔。
他就势扶了母亲在树下的蒲席上跽坐下来,吩咐了宫人。
过了不长时候,宫婢寺人们已将琴几,漆木筑、竹尺等物拾掇停当。
那是一架云气纹的黑漆细颈木筑,素丝五弦,结彩缕丝绦以为饰,精巧而雅致。
年轻的公子揽衣而坐,一身白袍散曳清垂,左手按弦,右手执尺,几下拨弄调了音。
铮铮然几声清响渐次而起,他澹然垂眸,既而低低开口,澈然朗润的嗓音和着乐音唱起了支曲子--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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