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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的穹顶正在渗水。
林穗的丙烯颜料桶晃了晃,一滴钴蓝坠在修复了一半的《红色娘子军》壁画上。
画中吴琼花高举的步枪被染成诡谲的深海色,这让她想起昨夜塞纳河畔的霓虹——画廊经纪人皮埃尔摇晃香槟杯说:“林,你的《机械缪斯》系列还缺最后一幅,我们需要更暴烈的工业美学。”
她将鬃毛刷戳进松节油罐。
脚手架在阴雨中发出轻微爆裂声,1972年的中国援建标识锈迹斑斑。
当指尖触到壁画暗藏的金属导线时,一道蓝光突然吞噬了圣母院彩窗。
坠落。
无数画面在视网膜炸开:戴绿军帽的女孩被推下河堤,黑棉袄吸饱了水像铅块往下拽;泛黄的苏联数学期刊摊在谷垛上,草稿纸写满微分方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野菊花环,血顺着镰刀刃滴进黄土……
“穗丫头睁眼了!”
浓烈的艾草烟呛进气管。
林穗猛地坐起,撞翻搪瓷缸,1975年的阳光透过塑料布钉的窗户,将斑驳的“农业学大寨”
标语烙在她手背。
炕沿围着一圈补丁摞补丁的村民。
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往她嘴里塞蒜瓣:“王铁柱捞你上来时都没气了,得亏周家小子给你做那个啥…人工呼喘!”
人群爆出哄笑,有个沙嗓门阴阳怪气:“到底是上海娇小姐,刷个标语都能栽河里。”
她低头看自己肿胀发白的手指。
这不是那双握惯钛合金调色刀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半干的红漆——真正的林穗,恐怕早溺死在那个为公社刷“批林批孔”
标语的清晨。
“让让。”
门帘被掀起的声音像钝刀划麻布。
来人影子先罩住她,灰扑扑的却异常高大。
男人把铝饭盒搁在炕桌,露出腕骨嶙峋的手:“红糖水。”
他说话时并不看她,中山装领口露出半截蓝格手帕,绣着极小的俄文字母Ж(注:俄文“生命”
缩写)。
王铁柱突然挤到炕前。
他身上的鱼腥味混着烧酒气:“周延川你充什么好人?穗妹子落水前可跟我约好晚上看电影!”
油腻的巴掌拍向她后背,“走走,哥带你去公社卫生所复查…”
“她需要静养。”
周延川横插一步。
林穗注意到他左腿微跛,但脊梁挺得像村口那棵雷击过的老槐树。
王铁柱的拳头擦过他颧骨,搪瓷缸“咣当”
砸地,鲜红的“先进生产队”
字样裂成两半。
“你个反动机器!”
王铁柱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昨晚牛棚收音机收到敌台,有人听见你念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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