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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殿门关闭了一整夜,第二天打开,依旧能闻见空气里漂浮的青桂香。
秦颂是却非殿掌管帝王听政事宜的黄门令,他熟悉这个味道。
主公爱香品,不得青桂不视朝,这大殿经年累月熏缭过后,一桌一椅都沁入了芬芳。
不像西宫的端肃,北宫的奢靡,南宫反倒是整个皇城中最怡人的地方,至少在朝臣们浩浩入内前,是这样的。
他在南宫主事多年,从文帝到少帝,从皇建到元佑,对于临朝前的准备,一向驾轻就熟。
站在复道边上指派,仅靠手势,绝没有半点喧哗。
底下当值的黄门个个手脚利索,席垫怎么摆,灯案怎么排,基本不必他吩咐。
他顺着台阶向上,正中是少帝的御座,他得亲自铺排。
隐囊拍得蓬松些,脚垫四角的铜楔抽出来——最近主公个头长得很快,龙足已经能稳稳踏下,可以不必承托了。
转身四下查看,各处井然,只待时辰一到,便可迎众臣入朝。
中黄门朝御座旁的髹金椅努了努嘴,挨在边上悄声提点:“令官,君侯的座椅,今天就撤下了罢?”
宫中人一向称辅政大臣为君侯,其实长策侯只是皇建年间文帝初封的爵位。
后来他官拜尚书令、领京畿大都督,先帝临终托孤,元佑年少帝登基,便尊他为太师、丞相,由他摄政监国。
大概因为主公年纪渐长的缘故吧,丞相欲归政,因此不再升座,只在诸臣首席设席垫。
两个黄门将这把沉甸甸的交椅搬下去,再看时,大觉殿宇敞亮。
各归各位,这才是最好的。
殿中负责警跸的郎中们都按班就位了,秦颂出殿门,向常侍郎回禀。
天街上角号如荡漾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向远处扩散。
不久章华门洞开,天色也逐渐清明起来。
晨曦里见文臣武官从复道两腋缓步而来,又是赫赫煌煌的一天。
秦颂退回殿内,迎少帝乘辇。
帝王的御辇上覆着燕飞,看不见主公的脸,只看见一个清瘦的下颚,和一张紧抿的绣口。
他垂下眼帘趋步上前,呵腰擎起手臂供少帝攀扶。
少帝戴通天冠,着绛纱袍,从容下辇。
待登上御座,便听见常侍郎一声咬字入骨的“跪——”
,乌泱泱的官员们恰如齐齐被砍断了双腿,顿时矮下去半截;又是一声“拜——”
,须眉匍匐在地,纷纷低入了尘埃里。
只是这些人中,有一位掖手立在阶下,并不与他人同。
晨光晕染他的脸,金银丝线盘桓的交领,衬得他姿容如电,眉间烽火粲然。
“见君不跪,称臣不名,剑履上殿”
,是先帝留给他的特权。
别说叩拜,就是少帝相见,也要恭恭敬敬叫他一声相父。
礼毕,众臣归位,少帝方开口:“相父辞座,实在令朕不忍,还是重新归座的好。”
丞相长揖:“君臣不共坐,陛下厚爱,臣心领。
往年因陛下尚年幼,臣惕惕然受命辅佐,无一日不惶恐。
如今陛下年岁见长,自今日起,臣在下,君在上,礼不可废。”
少帝年轻的脸上终于浮起笑意,不再相劝,视线调向肃立的众臣,压手命他们入座。
也不必说什么,朝堂议事自然就开始了。
太常起身奏报:“先帝晏驾已满十年,今年当行禘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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