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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疾如流星的飞矢伴着四声钝响依次中靶,沉重的挫力震得靶身一阵急颤,而那四支雪亮的雁羽箭,竟是在暗褐色的鹿皮箭靶上整整齐齐地排出了一个规正漂亮的“井”
字。
——真是出彩极了的“井仪”
!
一身青襦白裙、薄底木舄的阿荼,静静立在北垣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微微带笑颔首——不过半月,扶苏的箭术又是进益良多。
时下的战争中,最具战斗力的兵是车兵,而最重要的武器则为弓弩。
所以数百年以来,射御一直都是各诸侯国最为重视的军事基础训练。
诸侯国君们大多喜好田猎,春搜、夏苗、秋弥、冬狩,以此取娱倒是其次。
实际上,每一次重要的行猎,都是一场大型的军事演习。
田猎与实战一样有列阵、编队、金鼓、旗帜、进退,用来检阅军队的阵伍、骑射、御车、技击、奔跑。
自周天子那时候起,田猎便是国君检视军队的重要手段。
而天下六国间战绩卓著的名将,也多是精擅射御之辈。
御有五要--“鸣和鸾”
“逐水曲”
“过君表”
“舞交衢”
“逐禽右”
。
射有五要--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扶苏六岁习骑射,至今已是五载。
御之一道,早是驾轻就熟,而箭术进境也并不稍逊——七岁懂襄尺,八岁会白矢、九岁能参连,十岁可剡注,而今才不过十一岁,连最难驾驭的“井仪”
也已这般谙练精湛。
而除射御之外,自三年前,王上便延李斯、尉缭为傅,分别教授文史百家与兵法谋略,扶苏的颖悟恪勤,也常得两位国士嘉许。
阿荼遥遥看着那个劲拨如竹的小少年——这个孩子,已不再只是她身边那个懵懂幼稚的孩童,更是秦王政之长子,诸位师傅交口称誉,朝野内外群臣翊戴的公子扶苏。
“阿母,您怎来了?”
正微微怔神间,一个略带讶然的声音自那边传来。
既而,十一岁的孩子飞快地卸下箭囊,释了弓,顶着张汗湿的脸庞疾步跑到了她面前。
小少年稳步站定,长身玉立,苍竹一般笔挺的姿态,举手投足间似极了父亲。
他面上神情尚算沉静,只略略凝了一双剑直眉峦,可语声里却带了分明的忧急:“日头这般烈,阿母不宜来这儿的。”
小少年说着,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峦又紧了几分:“去年,便中过暍的。”
“哪儿有这样弱不禁风?”
阿荼有些无奈地淡淡笑道,目光温和地端详着眼前已经半大的孩子“何况,扶苏不是已在这儿练了一个时辰的箭?”
昔日那个肉嘟嘟的白胖稚童早已悄然长大,幼竹拨节似的抽高了个头,身量颀长,几乎与她比肩。
稚气一团的面庞已然长开,褪尽了属于孩童的圆腴,渐现出承袭自父亲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剑眉薄唇,只一双眸子乌灵明澈,澄净无染,无端端便于这清峻之中透出了几分秀逸之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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