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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千年一绽（第1页）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雨丝如帘，斜斜地掠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我站在老宅的天井里，望着院角那株铁树，深褐色的树干上布满岁月的纹路，层层叠叠的羽状复叶在雨雾中泛着幽深的光泽，恍若一位沉默的老者，守着满院的青苔，守着被时光掩埋的故事。

“千年铁树开了花，万年枯藤发了芽。”

老人们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仿佛在诉说一个遥不可及的奇迹。

在人们的印象里，铁树总是以一种固执的姿态伫立着，四季常青却又永不凋零，年年岁岁，只是将叶子舒展了又蜷缩，蜷缩了又舒展，仿佛在等待一个注定不会到来的春天。

我曾翻阅古籍，寻觅有关铁树的记载。

唐代诗人李绅在《新楼诗二十首·海榴亭》中写道：“海榴亭早开繁蕊，光照晴霞破碧烟。

高近紫霄盈尺雪，迥依江月半枝莲。”

虽然此处描写的并非铁树，但那种花开时的盛景，却让我对铁树开花的模样生出无尽遐想。

宋代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中记载：“铁树，叶如石楠而尖长，深绿色，每三四年开花，花如桂而不香。”

寥寥数语，勾勒出铁树开花的神秘与稀有。

记忆中，老宅的这株铁树一直是寂寞的。

它没有桃李的娇艳，没有梅兰的清雅，更没有牡丹的华贵。

它只是静静地生长着，在春的喧闹、夏的热烈、秋的萧瑟、冬的孤寂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每当我在庭院中读书，累了时，总会抬头望向它。

那些羽状的叶片，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宝剑，直指苍穹，带着一种不屈的傲气；又像是孔雀展开的尾羽，带着几分隐秘的华美。

“孤根老干岁华深，密叶繁枝古意森。”

明代诗人陈琏笔下的铁树，恰似我眼前的这株，孤独而坚韧。

它的根，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穿越岁月的风雨，汲取着大地的精华。

无论寒暑交替，无论世事变迁，它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

我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了整个庭院。

那株铁树也被白雪覆盖，只露出一点深褐色的树干和墨绿的叶尖。

我原以为它会在这场大雪中折损枝叶，没想到待雪融化后，它依然挺立如初，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那一刻，我忽然懂得，铁树的沉默，不是软弱，而是一种积蓄力量的智慧；它的坚守，不是固执，而是对生命的执着与敬畏。

时光流转，老宅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修缮，许多旧时的物件都已不复存在，唯有这株铁树，依然守护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它见证了家族的兴衰，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与离去。

每当有家族长辈离世，我总会在铁树下伫立良久，仿佛能从它苍老的枝干中，感受到岁月的沧桑与生命的轮回。

“铁树花开何太罕，琼枝玉蕊映晴空。”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期待着铁树开花的那一天。

我想象着，当那朵蕴藏了千年力量的花缓缓绽放，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它或许没有牡丹的雍容，没有玫瑰的艳丽，但它一定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美，那是岁月沉淀的美，是生命不屈的美。

又是一年盛夏，阳光炙烤着大地。

我再次回到老宅，惊讶地发现，铁树的顶端竟抽出了一个巨大的花苞。

那花苞呈淡黄色，形状如宝塔，层层叠叠，包裹着无限的生机。

消息不胫而走，邻里乡亲纷纷前来观赏。

人们围在铁树旁，脸上满是惊叹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