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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垂下眼帘。
离开别云山庄后,离扬州城越近,他对于之前一直缺失的模糊的那一段记忆,就越发清晰。
前任是怎么死的?
十六岁再考科举,嫡母派来的小厮他不敢再用,就用了山庄里的人。
结果陪同的小厮半路偷走了全部的盘缠,他一路咬牙撑到燕都,还未来得及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因饥饿劳累一病不起,生生错过科举。
无奈返乡后,又遭到家人的欺辱,悲观压抑之下,还未好全的病卷土重来。
没等病好,诸枋就被调到了别云山庄,赶走老陈头,找来所谓的名医,开了不知所谓的药,硬生生烧掉了前任不过十六岁的年轻生命。
等到再睁眼时,此楚衡已经不是彼楚衡。
明明是楚家要他赶在年关前回扬州的,可家里的下人分明对于他在小年夜回家感到诧异。
想来,这高门大户之中,对于前任这个庶出的小郎君,并没有人在意。
楚衡深呼吸,压下已经快要蹿到头上的火苗,带着两个小童就往记忆中的西厢房去。
他爹楚大富一共三个子女,长子和次女都是楚家娘子廖氏所出,因廖氏在次女前曾夭折过一个女儿,故而次女出生后便随之称为二娘。
廖氏还很主动地帮着楚大富纳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妾,但都管着没让生下子嗣。
唯一的意外就是楚衡。
楚衡的生母在生下孩子后就被发卖了,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进西厢前,隔着中间的园子,能瞧见东厢那边的院子。
屋檐下的挂着鸟笼,黑漆漆的鹩哥在里头蹦跶,屋前种着一排从胡商手里购得的金钱树,半大的京巴趴在地上。
不用看也知道,隔着一扇门,东厢的屋子里摆设究竟有多奢侈。
这些倒也罢,左右东厢住的都是楚衡他嫡出的兄长,也该得到这些。
但看着空荡荡,有些寒酸,甚至还蒙着一层灰的西厢,楚衡还是忍不住抹了把脸。
“三郎歇息会儿,我和五味这就把西厢收拾出来。”
白术说着,拉上五味就去找扫帚。
楚衡也没干坐着,捋了袖子,拿上铜盆就打了水开始擦桌案床榻。
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衣袍,是把记忆中万花破军原样修改一番后,特地做的一身。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特殊,袖子上沾了灰与水,也只管埋头继续收拾屋子。
饭菜是从前和楚衡生母交好的陈姨娘帮着送来的。
说了没几句话,实在是因为西厢这儿没火盆,冻得受不了了,陈姨娘只好拢着裘衣回自己的住处。
“三郎冷不冷?”
五味瞧着楚衡因为碰了冷水冻得发红的双手,心疼地差点掉眼泪。
之前说吩咐水房烧得热水根本就没送来,主仆三人带着之后赶来的邵阿牛一起把西厢大半的屋子都擦了个干净,一个个都冻得双手通红。
“搓一搓就好了。”
楚衡说着双手互搓,然而手倒是搓暖了,一双脚却依旧冷得发疼。
在别云山庄的时候,他走哪儿哪儿就摆上火盆,除了出门,就连裘衣都能免了。
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受苦。
楚衡越想越心塞,恨不能立即把楚大富跟廖氏见上一见,说几句吉祥话,然后滚回山庄。
可这月亮都已经挂在头顶上了,还不见前头有人来禀告说郎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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