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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沈荔,身兼两学《周礼》女师最难的是什么?
她想,应该是赶路。
在女学授课毕,她便要利用那一刻钟的小憩时间,马不停蹄地穿过西北角门、经教司署、过藏书阁、穿抄手游廊,前往太学明礼堂讲第二堂学。
时间虽仓促,却并不能因疾行而失了礼数。
沈荔刚过角门,便见一人从墙头枣树上跃下,如矫健的虎豹轻盈落至眼前。
满树花影摇曳,风盈满袖,撩动她髻上素色的飘带随风轻舞。
枣花簌簌飘落,漫天金雨中,身着文士儒服的少年掸了掸肩头的花屑,乖戾的鬈发尽数束起,倒少了些许狂妄不驯的冷峻,多了几分金质玉相的贵气。
他显是在高处观察已久,抬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方靠着廊柱问:“你不是女学夫子吗,为何会在太学授课?”
语气有种隐藏在疏离之下的,微妙的僵硬。
沈荔还是不习惯他穿着文袍不像儒生的样子,平心静气道:“现今大虞朝只有两位能复原《周礼》之人,一是恩师曹公,第二便是我。”
虽然太学中也有曹公的学生,但那些少年只学过一两年的周礼,自是比不过自七岁起便拜师曹公、钻研礼学十年的“王雪衣”
。
萧燃面色微动。
他曾以为沈荔和那些人一样,是倚仗家世背景进的学宫,却不成想她年纪轻轻竟已有这般造诣。
沈荔却在琢磨另一件事:“殿下为何会入太学?”
萧燃阴郁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大体意思是:你以为我愿意?
沈荔偶然间听同僚闲谈时提及:近日朝中弹劾萧燃不尊礼法、刑杀士人,长公主为平众怒,这才责令萧燃入太学习礼自省。
但沈荔总觉得,这并非长公主的真正用意。
何进贤生前行踪皆是围绕太学进行,且曾多次出入学宫外的书肆,紧接着客舍被焚、线索一断,萧燃便以自省的名义入太学就读……
细细想来,似有些巧合。
沈荔的思绪,在萧燃穿着那身束手束脚的宽大文士服与她擦肩而过时,再一次被迫拉回。
“殿下走反了,明礼堂不在那边。”
她抱着书卷,没忍住出声提醒。
萧燃头也不回:“本王没瞎。”
沈荔明白了:“殿下……是要逃课?”
“你不必管。”
下堂课为《周礼》,萧燃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跪坐在下方听沈荔讲课,那太诡异了。
“我的礼学课,缺席者会交由典学记录在册,通知其族中长辈代为训导。”
沈荔轻眨眼睫,一副求知的口吻,“不知殿下的长辈,是谁呢?”
“……”
萧燃停了脚步。
“你是在……威胁我?”
他俊美的面容浸润在花影中,颇有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怎敢,只是言明规矩罢了。”
高大的身影逼近,沈荔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语气,“反馈学子课业乃师者之责,我并不介意常与长公主殿下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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