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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大楚的皇室都如此,那推崇北山公的蜀州孙家对司晋的后人,就更是尊敬有加了。
司南知摇头道:“不碍事,只是些许小毛病,若不趁着还能活动时活动活动,等再年纪大些,怕是动也动不了了。”
孙士诚劝不动他,便只能去拿了丙字寅二十六的卷子,与司南知一同阅卷。
两人吩咐着在屋里候着的差役捧了卷子,去了另一屋子阅卷,他们刚走,外头的先生学生们皆松了口气,学生们碍于先生在还不敢交头接耳,先生们却是不怕这个的,有一个道:“也不晓得是哪些碰了运气的学生,落到这二位手里。”
这话一出,余下皆会心一笑,连只能听着不敢说话的学生们也默默在心里鞠了一把泪。
这却不是孙士诚在文学一路上有多严格,孙士诚对学生从来是又宽又严,并不拘泥于形式或是内容,但却要言之有物,只要其有自己的观点,逻辑畅通,看得出是深思熟虑过的产物,他都愿意给一个中上,最不济也是中下。
只有胡乱写一通的,才会落到下中,甚至下下去。
但司南知却并非这般。
司晋皇室在大楚朝,只传了两支,司晋少帝与其同胞兄弟,皆封了候
侯,领世袭罔替的铁券。
只是不知是晋少帝的后人痴心妄想,还是有些人还惦记着司晋的天下,屡屡起兵造反,终于逼怒了太宗皇帝,一朝令下,夺了晋少帝后人的爵位,于是这一支便消失在了历史上。
太宗皇帝又紧紧盯着司南知这一支,对其苛求过甚,品性文采皆要过问,连门人弟子的过错也要算在司家头上,到司南知父亲那一代,司家被折腾得几乎是亲朋尽散,司南知父亲因此而一命呜呼,只留下年少的司南知,被寄养在了宫中。
司南知就此养成了苛待自己也苛待旁人的性子,半点沙子也不肯容的。
东山书院中多有传闻,落到司南知手中,虽不会对你谩骂,却比谩骂还要过分得多。
差役将那一摞卷子放下,告罪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孙士诚与司南知皆落座,也未寒暄太多,随手取了一份,开始批阅起来。
这一摞,却是兴隆书院的策问。
今科兴隆书院的策问问的乃是水利之事,着重问大河水患[注1],先以咸宁六年四月大河水患起题,接着是一段论述,最后问道:“千里沃土,毁于洪、涝,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其劳。
今天下安矣,水渠多矣,常有水患,怪天乎?怪大河乎?怪吏员乎?岂古之善治水而今不善乎?”
这题乍一看简单,能写的论点都给出来了,怪老天,怪大河,怪治水的官员,看似是挑一个写即可,但实际上问的却不是这个。
策问,问的是对策,而非是问责。
若是问责,就落了下乘了,连下下也当不上。
孙士诚一边阅卷,一边道:“先生,某听闻今年兴隆书院的贴经与诗赋出的简单,还以为兴隆书院今年想要广收门徒,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等着这帮学生跳坑。”
题出得难,写得好的便少,莫要说看出题之所在的,便是言之有物的都找不出几个来,大多皆是栽坑里的,既然栽坑里了,连问什么都看不出,那就只能下下了。
司南知一目十行,几个呼吸便阅完一份卷,朱砂笔又快又狠,写了一个又一个的“下下”
,边写边道:“京里有传言,今上欲调工部去治河,如今工部尚书垂垂老矣,出动不得,能动的便只有左右侍郎。
从咸宁六年起,治河便是难事,哪有水官落得好下场?且不论今上是否真心想治水,严万宗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严侍郎去治水的。
但今上的性子拗不得,打定的主意朝臣从未有顶回去的,你又不在京中,若是最后没有办法,选定了严侍郎,也只能走一遭了。
这策问的题不过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严万宗指的是兴隆书院的山长严同渊,表字万宗。
这话孙士诚应不得,只能略笑笑。
司南知是司晋皇室仅剩的后裔,今上便是再锱铢必较,也需得留着他,动不得,且司南知极知分寸,从来只在学问上折腾,不问政不问军,当年他任皇子皇女的讲师,将那些上至十二三岁、下到五六岁的天家贵胄们折腾得哭爹喊娘,今上却毫无办法,只能将其调任了事。
若有皇子求到他头上,且不问是拉拢还是真心向学,先写十篇策问再写十篇时政,写了再看。
连瀛王都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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