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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锈成了焦黑色的银铃骨镯。
骨镯从海底残骸间带上来,裹着一层腥腐气,镯上的银铃也无法再响。
商沉釉带着它,走进海景楼主卧,又从床边俯身,斯文优慢地,伸出手指将镯子缓缓压下,死死圈住了沈尤澜的手腕。
很合适——即便这只骨镯,本该属于那位早已逝去的十七岁少年江沅声。
沈尤澜从病重昏迷中醒来,意识尚未清醒,抬眸时,露出一双湿黑的眼瞳,像淋透了水雾。
他看不清那只黑色圆环是什么,但是很开心,因为他又见到了商沉釉,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即便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沈尤澜努力聚焦瞳光,确认般轻轻呼唤:“……哥哥。”
可惜,他猜错了,来人不再愿意扮演他的沉釉哥哥。
商沉釉忽而偏头张口,狠狠咬进他的手腕。
好痛!
沈尤澜惊惧地睁大眼,望向自己的手腕,那里,顺着血管纹路,缓缓淌下艳丽的绯色。
而始作俑者像是吸血鬼,商沉釉盯着他,笑容鬼魅地逼近来。
“真有趣,你居然还活着……”
灰瞳的焦点死死钉着沈尤澜,眼眸阴侧侧地弯起来,像是已经彻底疯掉,“可作为赝品,你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他死了。”
商沉釉薄唇在翕动,整张脸的五官线条扭曲,似乎在微笑,又藏着哭相,“他已经死了,我的声声。”
刹那之间,沈尤澜痛到痉挛,原本的惨叫戛然而止。
已经……死了?
所以、所以,所以这只黑色圆环……
沈尤澜在愕然里睁大眼瞳,随即终于辨认清晰,这只被戴在他手腕上的黑色圆环,是他少年时母亲送给他的那只银白骨镯。
刺白的月光将焦黑的骨镯重新镀上了一层银色光,又编织出画家母亲温和的笑脸。
记忆里的女人抱着幼年的江沅声,语调又柔又悦耳,唱起歌谣:
银骨镯、叮咚咚,祝我的声声安乐百岁、岁岁平安……
庞大的月光造了梦,建成了梦中之梦。
一瞬复现,又一瞬碎裂,像是画家被世人一字一句踩碎的本名,更像是在阴暗海底消散不见的陈年骸骨。
骸骨。
沈尤澜似被这简单二字彻底惊醒,长久以来抑郁病发而涣散无状的意识,似瞬间被冲刷至清明。
那场浮生月下梦,就此惊醒。
他盯着骨镯,一瞬恍然大悟——看来他的推测是准确的,商沉釉找到了残骸,所以误会已经进一步发酵了。
然而,又远在他预料外的是,海底沉船的残骸里,竟会有这枚骨镯。
倘若说“尸骨无存”
是对应少年画家的间接死亡证据,那么,这枚独一无二的骨镯,即是‘少年画家于海难中惨死’的完美物证。
因此,商沉釉终于彻底相信了死亡证明,他笃定江沅声早已在那场灾难中葬身在了海底,尸身腐烂,骸骨不存,唯剩下这只残破骨镯作为作证。
可是……不对……死亡证明才是错的……
沈尤澜面色煞白,他逼迫自己恢复清醒,可是病得实在太重,力气缺失。
他眼底有泪珠大颗滑落,却顾不上,只是吃力地张口,艰涩地解释:
“不……不是……Chio……”
十年前的江沅声从未遭遇海难,真正载着他的船只并未沉海,这只骨镯会出现,只是因为它早就他的母亲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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