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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舟雪心知有古怪,也不顾及那么多,扯了头上的金银发簪随意地丢在一边,拉开前头的幕帘,手里凝了一个气贯山河正要打出去,却忽然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柔软的垫子上,路舟雪这才察觉身体有异。
他瞪圆了眼睛,近乎惊愕地看着他把厚重嫁衣都撑起了一个圆润弧度的腹球,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又无措,他在轿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陪嫁的侍女,侍女掀起帘子,惨白的脸上挂着虚浮的笑容,语气生硬地询问她:“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路舟雪脑子还没转过来,看着她的脸又愣了一下,那侍女不是活人,是个纸扎的人偶,苍白的脸上两块艳丽的腮红,嘴角咧到了耳根,看着就吓人,路舟雪默默地把轿帘拉上了,说了句没事。
“娘娘若是有事,唤奴婢就好。”
那纸扎的侍女在轿子外头说道,或许是看清了她真面目的缘故,路舟雪听她的声音也觉得阴森了起来,不过如今他也没工夫在意这些了,比起纸扎的侍女,那隆起的肚子更叫他在意些。
路舟雪整个人毫无形象地侧躺在轿子里的软垫上,小心翼翼地掀起衣服的下摆探手去摸,饶是处变不惊如他,此时骤然大了肚子也不免心惊胆战,他感觉得不错,这的确就是他的身体,该有的器官都还在,他并没有莫名其妙地穿到了什么女子的身上,只是单纯的……大了肚子。
路舟雪感觉自己莫名有点慌,他克制住微微颤抖的小臂,将手放到那圆滚滚的腹球上,的确是从他肚子里面撑起来的,肚皮绷得紧紧的,热热的,怀胎十月的妇人一般,他的手摸上去,还会跟着动一动。
肚子里那不知道什么东西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就压迫着路舟雪体内要命的地方,倒也不痛,就是难捱,没多久路舟雪耳根子就红了,眼眶也带上了湿意,他颇有些狼狈地放下嫁衣的下摆,试图遮盖那叫他难为情的反应,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地躺在垫子上,像只柔软无害的肥兔子。
路舟雪清心寡欲上万年,何曾受过这样的折磨,他也并非不知道如何做,只是总归这样的地方,外头阴森森的纸人守着,还不知道要被抬到什么地方去,这种情况怎么适合做那种事?
轿子忽然停了,路舟雪听见有人吆喝了一声“请新娘下轿——”
紧接着轿帘就被人掀开,却不是先前的纸扎侍女,映入眼帘的先是新郎官大红的喜服,苍白的手向他伸过来,路舟雪的盖头被他掀了,因而他得以看清新郎官那张熟悉至极的脸,路舟雪一下就愣住了,对方朝他微微一笑,却是唤道:“娘子?”
路舟雪默不作声地搭上新郎官的手,然后缓缓握紧了,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却被小腹的重量一坠,整个人摔进他怀里,新郎官很轻地笑了一声,他扶着路舟雪的肩膀,满眼温柔地垂眸瞧着怀里的人,他轻声道:“岁杪哥哥,你我还未成婚,你怎的先大了肚子?”
路舟雪伸手揽住了新郎官的脖子,像在拥抱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神色哀戚又彷徨地看着新郎官那温柔的眉眼,指尖在后者的眼角眉梢处轻点,他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那之后我见过很多人都像他,可都不是他——你也不会是例外。”
路舟雪说完,放在新郎官后颈处的手忽然指尖寒光闪烁,新郎官的脑袋就这样落地,而后那张温柔面尽数褪去,分明也是一个色彩大红大绿的纸扎人,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路舟雪看。
路舟雪解决掉新郎官,捧着沉甸甸的小腹正要处理掉结亲的纸人,然后想办法找到孔雀,突然身后一股大力打在他的膝弯处,路舟雪一个不察跪了下去,然后他就被扑上来的纸人们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说来奇怪,这些纸人瞧着轻飘飘的,也不是成精的精怪,却偏偏能把路舟雪按在地上,叫他无法反抗。
路舟雪被纸人钳制着重新盖上了盖头,押解犯人一般往那新郎官的府邸里走去,捧着斗子的阴阳生则一边祝祷,一边把斗子里的东西往外洒,只是洒出来的不是谷豆钱、草果节,而是白花花的冥纸冥币,而后就有青面獠牙的阴童扑出来抢夺落在地上的冥币,在大红的花轿下,阴森森的祝祷声里,说不出的怪异。
路舟雪被两个纸扎人侍女一左一右压着往府里走,脚底下铺的也不是青布条,而是白色、哭丧一般的素练,这时候门里出来一个举着镜子的人,镜面朝着路舟雪,只是映出来的画面却格外的不堪。
路舟雪盖着盖头看不见,只见那镜子照到他,而后很快变化,那是一个穿着青衣背对着往前奔跑的背影,很快镜子里的人忽然摔了一跤,不着寸缕的大腿和圆滚滚的腹球就露了出来,那人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一边狼狈地爬起来继续跑,一边仓惶地四下打量,那转过来的脸消瘦美丽,赫然就是路舟雪。
他被两个纸人胁迫着跨过了马鞍、干蓦草和一杆秤,接下来本应去“坐虚帐”
,却不想两个纸人把他带到了宗祠,直接按着他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路舟雪从盖头下面依稀看见,旁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只是不等他想太多,那人却是往他面前扔了个什么东西,恶狠狠地骂道:“下贱的小娼妇,还未过门先跟人搞大了肚子。”
路舟雪:“???”
不是你有病吧?
路舟雪一脸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他一个男人缘何莫名其妙地成了新娘,又莫名其妙地大了肚子,这人倒是先来兴师问罪了,路舟雪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感觉到似乎又恢复了行动力,他干脆一把扯了头上的盖头,却不想揭下盖头发现,他跪在中间,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纸扎人。
全都一张脸霜白,大红的腮红涂着,咧着一张嘴阴森森地在说话,叽叽喳喳的。
“未过门就大了肚子,合该浸猪笼。”
“不晓得肚子里是哪个野男人的孽胎,浸猪笼太便宜这小娼妇了,该叫他骑木马才对。”
“依我说,该扒光了游街,叫人看看,这与人苟合是如何下场。”
纸扎人们声音尖利,七嘴八舌地更显吵闹,到底是先前说话的纸人拍板定下了对路舟雪的处置,他一双被点了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片刻后定在路舟雪身上,他嘴角咧到耳根子:“来人,把这小娼妇扒了放上木马送去游街,什么时候咽气儿,什么时候放下来。”
要是真在这被扒了送上木马游街,即便死不了,路舟雪也没脸活了,他不动声色地跪坐在原地,肚子前面沉甸甸的,他渐渐地感觉腰酸,有些跪不住了,好在上来弄他的纸人动作很快,才刚碰到他,他手里的气贯山河就轰了出去,纸人们看着凶残,实际都是纸扎的玩意儿,轻飘飘的,一吹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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