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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有声音告诉她,这不过都是程慎之逢场作戏,掩人耳目。
那年,程慎之双唇开合,冷漠淡然地告诉她,他平时最厌烦这样聒噪的女子,既不温柔得体,也不识人间疾苦,浑身充斥着娇小姐的矜持傲慢,必不会懂得他在宫中挣扎生存的艰辛。
那吐出的话语如卷着冰霜,黯然隔人于千里之外。
他书信上的温馨小意,与当年吐出的冷言默语,交杂成为掩盖两人婚后关系的绝妙利器。
随着时间推移,书信从起初的半月一封,到三月一封,再到一年半载也难收到一封。
三年战事,打哑了蜀西与异族之间的战意,更分隔了程慎之与宁鸾两人之间的情意。
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当朝丞相之女宁鸾,本应是年少青涩,情投意合。
却在浩荡皇恩下,成为博弈间的棋子。
朝中局势暗流汹涌,诡谲多变。
昔日被视作弃子的程慎之,如今战功赫赫,凯旋归来。
昔日里门第尊贵,金枝玉叶的宁鸾,如今身份敏感,如履薄冰。
年少时捧在掌心的纯真,或许早如手中碾碎的绯红花瓣,在悄无声息中散成一片荒芜。
……
将揉碎的花瓣抚落案几,宁鸾拿过狼毫,指尖微微发颤。
“五月十四,购文房四宝,银三两……”
廊外穿堂风忽起,带着地上散落的残红卷过案前,打着旋儿穿过朱红的院墙,飘向远方。
再也没有回来。
——
那年的端午,御花园的榴花红得耀眼。
皇帝喜□□席,每逢佳节,皆安排皇亲贵族,朝中重臣,携其家眷,共度佳节。
十来岁的宁鸾穿着嫩黄襦裙,像尾游动的锦鲤,在命妇宫女堆中穿梭。
头上的蝴蝶金钗随之跳动,展翅欲飞。
同龄的公主女眷们与她关系颇佳,带着绣球与她打闹玩耍。
皇子们亦爱逗这个爱撒欢儿的小姑娘,常带着糖糕,或女儿家喜欢的宫样首饰哄着她。
宁丞相借宴会热闹,与朝中重臣推杯换盏,极力拉拢关系,抽空看女儿在贵人间如鱼得水,甚是满意。
朝臣们贺过两轮,又有专人念过祝辞,宫人们排着队,按规制往太清池里投入“火龙船”
和莲花灯。
池中百盏花灯逐水飘动,掩映着一人多高的火龙船,悠然飘在池中,煞是好看。
其中的火龙船以细竹为骨,两侧龙翼装饰各色纱绢彩纸,随风轻动,在碧绿水面荡漾出阵阵波纹。
首领太监乘坐小舟,划至湖心,小心用手中火把点燃火龙船。
只见一道火光从船尾直蹿到船头,池面上顿时流光溢彩,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
看过热闹,吃完清凉的糖渍桃片冰酪,宁鸾厌倦了宴会中的觥筹交错,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一旁的御花园。
御花园中落英缤纷。
宁鸾与蝴蝶蜻蜓打闹一番,正是不亦乐乎时,恍惚听见墙侧传来说话的声音。
提起碍事的裙角,爬上墙边假山凹凸不平的石面,她屏住呼吸,探头向墙外望去——
几个锦袍少年围聚一起,步步紧逼,将一个瘦弱的蓝色身影围堵至墙角。
那人虽也身着制式宫装,但细看下,与皇子们的袍服略有不同。
不仅领口少了金线缝制的云纹浮雕,腰间也失了配套的宫制丝绦,显得有些素净。
再端详一番,那蓝衣人衣摆处,还沾着几处莫名的灰尘,肩侧更有墨迹晕染开来,像是被人故意染上的。
小宁鸾稍加辨认,众人为首那位身着明黄蟒袍的男子,正是刚刚在宴上颂念祝辞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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