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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全也有些心急,插话道:“十七叔,我们劝校尉大人不争功,是怕校尉大人不知道李慎的手段,被姓李的混帐算计,可不是变着法来怂恿大人去替我们争,这一条您得分辨清楚。
校尉大人要去争功我们不劝,也不是贪图那点子功劳,而是怕校尉大人不去吵几句,放在外人眼里就是刚上来便被捏个软蛋,还不敢声张,那以后大人还怎么在卫军里呆下去?谁都会骑到大人脖子上拉屎撒尿……”
霍士其既没理会姬正的讥诮讽刺,也没理会范全的推心剖白,盯着座椅前的脚地慢悠悠地说下去:“……事情一多,有些帐簿名册难免会出现疏漏,这个多添了几个人头,那个多算了几笔小帐,还有一本多拨了几吊铜钱,这种事情也在所难免。
本来这些都是小事,上司衙门查出帐册不尽真实时,打回来再做一遍就是了。
可要是这些帐簿不小心送错了衙门呢?比如说,送到了通判手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要是通判不小心发现了帐簿上的疏忽呢?要是帐册上的疏忽不仅仅是多了几个人头多了几笔小帐呢?”
这一连串的假设和问题让人目不暇接,姬范二人都是张口结舌答不上话。
商成听这番话里若有所指,睁开眼凝视着霍士其,诧异地问道:“十七叔,莫非您在衙门里出了什么事?”
霍士其听商成开口就关心自己,心头禁不住一暖,对商成温情地笑一下,说道:“我能出什么事?我好歹也是衙门熟吏案牍老手,知道哪些事能碰哪些事不能沾边,这种黑心钱瞧都不敢多瞧一眼——这是要遭天谴的。”
看商成犹自疑惑地用探询的目光打量自己,索性说开道,“是别人捞昧心钱被我和你六伯瞧出了端倪,只是身不关己,所以既没插手也没声张。
如今说不得了,就拿他们来做由头,怎么也要把你的功劳夺回来……”
商成眯缝着眼睛问道:“衙门和南关大营里的人勾连着?”
他知道,因为突竭茨人过兵的缘故,半个屹县都被打得稀烂,如今屹县衙门又要赏功又要抚恤慰问,还要发钱发粮赈济,所以财政上异常吃紧,官仓平仓都被刮地三尺,钱粮上的窟窿还是比天还大,偏偏端州府自己也遭了兵祸根本指望不上,只好临时从南关大营里拆借;而南关大营三座营盘几十座大库小仓,烧的烧掠的掠,本来就收支不平耗损待定,肯定会人借这股乱劲打它们的主意。
如今霍士其稍微露点口风,他便明白过来,“有心人”
已经在“拆借”
上面动手脚了。
霍士其佩服地望了商成一眼,点头道:“都串一起的,合起伙捞钱。”
霍士其没说那些人怎么样勾结串通,商成也没问细节,他只是望着墙边空荡荡的书架出神。
姬正和范全都没他们俩的周密心思,到现在还是听得懵懵懂懂,见有话缝,姬正在椅子红了脸朝霍士其拱下手,吭吭哧哧地说道:“十七叔,这……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我就想不通,端州府的通判还能把李慎叔侄抢功劳的事给翻过来?”
霍士其跷起腿,端了茶杯唏溜一口茶汤,才慢悠悠地说道:“通判当然不能管到卫军里,不过他可以监查南关大营的进出收支。
他也可以稽查这其中有没有舞弊,还能请燕山卫牧衙门和提督衙门协调处置。
即便卫牧衙门退回他的公文,他还能表奏朝廷,提请上三省派专员办理……”
一席话听得姬正摇唇咂舌,吞着唾沫半天说不上话。
范全现在才是一脸的恍然。
但是他马上就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十七叔,你就这么笃定有人在南关大营里捣鬼?李慎也脱不开干系?我和老姬可是天天在营盘里守着,怎么半点风都没听到?”
霍士其站起来拿过茶汤壶,给两个人的杯子都续上水,转脸看见商成面前摆着个杯沿都缺口的粗瓷杯,皱下眉头过去也帮他续上,回来再给自己的杯子也倒满,这才坐到椅子里,捧起杯送到嘴边,却没喝,神情古怪地一笑,望着商成说道:“我听说李司马打北郑那段时间,南关大营的老营里朝南郑方向去了几十匹驮马。
怪就怪在那些牵马的卫军个个都穿着庄户的衣裳。”
老营里有什么,屋子里的人除了杏儿之外人人都心知肚明;驮队搞得那么神秘,驮马背上搭运的货物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姬正啪一声把杯子重重砸在几案上,兴奋地搓着手道:“好!
这妆化得好!
只要能证到实处,姓李的混帐不死也得掉层皮!”
范全也是一脸的喜色,笑道:“这是贪墨,还是贪墨军资,谁都护不住他,哪怕他族兄官再大,也保不下他一条命……”
一直没说话的商成这时候却说道:“十七叔,您的一片好心我领情了,不过这事就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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