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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他向柳氏表明要读书的想法,当时只是为了挑起争端。
想要分家,应该是一次次地加深两房的矛盾,直到矛盾不可调和,才能分崩离析。
此时此刻他发现原来柳氏不需要他多么努力就已经站在他这边了。
陈砚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旋即就是一只粗糙的大手盖在他头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是只极有力量的手,因长年的劳作,手心生了厚厚的茧子,使得整只手硬邦邦。
可他却能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
手的主人闷声道:“我爹若是没死,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儿子的爹还活着,他往后不会拉犁。”
陈砚的喉头有些紧,扭头看向陈得寿。
月光在陈得寿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仿佛笼着一股怨气。
一直为大哥当牛做马,陈得寿又怎么会不怨。
打从记事起,陈得寿就被陈老爷子教导考科举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也是将科举入仕当做人生目标。
才十岁的年纪,他已经通读四书五经,准备下场考县试了。
恰恰是这个节骨眼陈老爷子没了,家里变成大哥陈得福当家。
陈得寿跪着求了他大哥一天一夜,大哥依旧无动于衷。
从此,陈得寿从一个文人变成了庄稼汉。
吃不饱穿不暖,起早贪黑。
若不是他娘卢氏护着,他的日子更难。
柳氏进门不久有了身子,他便要柳氏在家歇着,大哥大嫂就没个好脸色。
柳氏不想受这个气,日日跟着他下地干活,便是他再这么小心护着,柳氏还是里摔倒见了血。
若不是碰巧遇上一个厉害的稳婆刚帮周夫人接生完孩子,他媳妇孩子都保不住。
也因着那次生孩子,他媳妇身子损伤得厉害,往后不能再生。
他一直把那孩子当成宝贝捧着养了六年,临到六岁才得知不是自已亲儿子,等陈砚被换回来,他看着白白胖胖的亲儿子,仿佛在看小时候的自已。
他当即红了眼圈,却不肯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就匆匆拿了镰刀下田干活。
如今再让他看着儿子走他的老路,他又哪里愿意。
“你也想送阿砚去读书?”
柳氏语气有些急促。
陈砚也紧紧盯着他爹。
屋子里静谧下来。
良久,才响起陈得寿的轻声:“唯有读书方可不受风吹日晒之苦。”
陈砚心头一震。
原来不需他做那么多,他爹娘就已经有将他托举上去的想法。
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哑着嗓子说了句:“大伯大娘不愿意让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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