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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火光乍然亮起。
厢房内四洒的酒液如镜,与杯盘碎片残瓦,映照这隐隐火焰,是这乌浊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似要刺破这蒙蒙灰雾,刺破这蔽日乌云,烧得人间赤烈烈一片。
楚晋迎着猎猎的江风,缓缓绽开一抹浅淡笑容。
众人望着那愈燃愈烈的火,火光照亮他们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照亮眼底来得及或未来得及收起的阴暗欲念。
那火焰在李晟眼底不断放大,一瞬息间,灼灼热浪似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楚晋,一字一字道:“摄政王,你要残、杀、朝、臣吗!”
楚晋的面容在火色映照下看不清晰。
众人只能听见他轻笑一声:“自然不会。
我已备下轻舟,会派人将诸位安全护送离开。”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走上前来,将愣在原地的大臣引着向船下的轻舟走去。
留在这里就是死,众人虽不甘就此离去,但性命为重,再加上一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只得纷纷离场。
无人开口,但所有人心知,这一回,只怕御史大人是彻底败了。
有侍卫恭敬地来请仍笔直站在原地的李晟下船,却被他冷着脸拂袖甩开。
李晟隔着熊熊烈火,目光似淬了毒,狠狠地剜向楚晋。
他大声冷笑起来:“楚晋!
这回我输给你,不是我技不如人,是因为我不是如你一般,杀人放火的疯子!”
楚晋似乎没听出他语中的恨之入骨,神色如常,连唇角笑容也未变:“天下的污浊太多,那就用这把火烧个干净。”
李晟讥讽道:“你以为一把火能烧完吗?你烧不尽人心阴暗,烧不尽肮脏龃龉!”
“这只是照亮大秦的第一把火。”
风助火势,顷刻间已火光冲天,摧枯拉朽一般,蚕食着庞大船体。
灼热的火浪滚滚而来,逼得李晟眯起双眼,抬袖去挡,却见楚晋纹丝未动,反倒是笑意愈来愈盛。
他眸底映出滔天火光,映出尸山火海,映出昭昭野心,亮得几乎逼人,几欲癫狂。
“背叛、贪欲、恶念……都是最好的燃料。
从今往后,我走到哪里,这把火就会烧到哪里。”
楚晋微微一顿,随即唇舌轻动,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句——
“若这天下仍不够亮,就再点燃我的头颅。”
他缓缓道,“点燃这身血肉,点燃这颗心脏。”
在李晟惊怒至极的视线中,他轻轻一笑:“……谁让我是个疯子呢。”
李晟眼睁睁看着楚晋转过身,身形慢慢向远处走去,耳畔传来他漫不经心的一句吩咐。
“来人,送御史大夫下船。”
……
云迷雾锁,天色暗淡,秋江水黑黑沉沉,渊深如墨色。
在这滔滔黑水之上,却载着一点亮光。
如同深夜的一颗火星,愈来愈灼,愈来愈亮。
画舫已沦为一片火海,滚滚浓烟升起,昔日再名贵的珠宝、曾经再有权势的人,都烧成了一抔灰。
陆青掩住口鼻,顶着热浪,穿过一片狼藉的船厢,迈过无数烧得焦黑的尸体,终于在船尾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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