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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攒动,一片落叶飘飘摇摇坠到肩头,随后被人毫不在意地掸去。
“今日早晨,摄政王府的马车出了城,往封灵方向去了。”
那人道,“我很好奇,再见到他,你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他对面,沈孟枝正给灵芝浇着水。
自从楚晋走后,这盆灵芝就被从轩室挪到了他这里,隔了几里路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样,蔫蔫的,怎么精心地养也不能恢复如初。
他发愁地看着这颗金贵的灵芝,放下水壶,叹了口气:“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滋味?”
对方冷笑一声:“见到故人,不是该格外喜悦么?我听说楚晋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一心想和你重归于好呢。”
“重归于好”
四个字他咬得很重,沈孟枝平静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那人似乎就想看到他露出淡漠以外的其他表情,就像是撕烂相安无事的面具,生生扯出崩溃不堪的内里来。
他扯了扯嘴角,继续用不无恶意的话语折磨着昔日的好友:“他以为他喜欢的人干干净净与世无争,国仇家恨与你没关系,所以他灭燕陵的时候,当真是毫无心理压力。
可惜啊,他想保护的人,偏偏就是他的宿敌——该不该说是他的报应?”
“如果他知道了你是谁,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你觉得他还会带你走?”
——会吗?
沈孟枝望着手下萎靡不振的灵芝,有些出神。
半晌,他疲倦地闭了闭眼,道:“不会。”
“我不会跟他走,事情结束后,我会抽身离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沈孟枝道,“从你那日雨夜找上我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不是吗?齐钰。”
他对面的人终于露出身形来。
曾经非天下最好的蜀锦不穿的名门公子,如今穿着粗布麻衣,好似敛尽了华光的碎玉,朴素平凡,不着一丝光彩。
世事似乎磨平了这位游手好闲公子哥的傲气与心性,他脸上再无一丝昔日的神采,反而布满阴霾。
齐钰笑了笑,只是格外讽刺:“燕秦之战后,你重伤垂死,心灰意冷,回到书院养伤,不再入世。
我发过誓,此后不再来找你,还你一个清净。”
沈孟枝不语。
“我本来是想信守承诺的。
可是楚晋他还活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齐钰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燕秦之战是因为他的死而开始,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站出来!”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为什么要等到八年后,等到尘埃落定,等到国破家亡,等到一切都无法逆转的时候,踩着你我、大家、燕陵千万子民的血,登上他的摄政王位?他为什么遮遮掩掩地躲着?因为不敢见我们吗?!”
为什么?
那刀光剑影的八年,那鲜血淋漓的八年,那痛不欲生的八年——究竟是为什么?
心口蓦然一痛,连带着他的呼吸也疼得颤抖。
齐钰耿耿于怀的问题,他也曾想过,可到最后,发现本就是无解。
“你怎么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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