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馔堂二所,每至申时,便会燃起数只明角灯,照得犄角旮旯处都黄恍恍的。
堂内摆了数张红漆束腰圆腿大方桌及方形四脚凳,一张最多可围坐十数人用膳。
最前正位几张桌子及扶手椅留给大小学官,饭菜由厨婆子一盘盘热腾腾地端上,只需坐着吃即可。
而监生则需拿着竹制托盘去领,厨师膳夫们面前架几口沉实的大铁锅,火苗红旺旺舔着底,锅里便烫的孳孳作响,菜香的烟水气,氤氲了这潮湿的春雨傍晚。
粗糙大手接过一只铜托盘,一碗饭,二三盘菜,再添一碗汤,最后把一双筷著搁上托盘,听得“咯嘣”
碰撞脆响,即可端去随意寻个空位,坐下安静的用膳。
虽学规严令,不许边吃边交头接耳,但若你言语轻低,监役也会睁只眼闭只眼通融。
舜钰傅衡斋舍离得远,又耽搁了会,气喘吁吁赶到时,二堂已是乌压压的坐无虚席。
傅衡好人缘,舜钰端着托盘,还在茫然四寻何处落坐,西南角处一桌已有监生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他二人前后至桌前坐下,抱拳谢过。
舜钰松口气,边量起菜色,除满碗冒尖的粳米饭外,一盘八宝豆腐,一盘干笋煨火肉,一碟炒碧绿瓢儿菜,并一碗酸辣汤。
她原还不觉饿,此时看着,倒勾起了些许食欲,夹一筷子干笋尝了尝,满嘴的腌香味儿,又把汤舀一勺,酸酸辣辣地,实在开胃。
“你不是不饿不肯来么?”
傅衡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轻笑:“却原来是怕走路,想躲懒。”
还不待她说话,就听得一声叹息传来,含无限怅惘:“这新入学的少年哪知愁滋味,再过十天半月你且再看他。”
舜钰瞅去,初来点头认过,也在广业堂读书的监生王桂,此时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拎着筷箸在饭菜里拨拉,就是抬不起送进口里。
“他又在为明日背书烦恼,《大诰》背不通顺,明日等着挨板子,刘学正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投井下石的是邬勇,同王桂一个斋舍,身体瘦如猴,似一直都很饿,自个碗盘早吃的干净,还在打旁人的主意,这盘里抢一筷,那碗里偷一勺,满脸涎笑无赖。
更巴不得王桂落魄,没吃的心思,好把他那未大动的饭菜,再划半盘来裹腹。
舜钰吃得饱了,得闲四处暗扫一圈,学官还大多脸生,祭酒宋沐、司业吴溥不曾在,倒瞧着典薄李青田是个左手拿筷的,典籍方松问厨婆子讨了一碟糟鹅掌,也没几个,他吃的珍惜,几盏酒落肚,那原就是圆胖脸,愈发红滚滚的。
他身边坐着掌馔杜严,蹙紧眉头,似嫌酒臭,动嘴斥了几句,冷着脸站起甩袖走了。
方松不恼反笑,抬高了酒碗送他。
又寻了会张步岩,不晓得坐在哪里,或已吃完走人不定,视线恰落在不远一对夫妻处,小妇人素衣麻裙,发髻仅插枚雕蔷薇花的银簪子,只用汤泡了饭一碗,拣着瓢儿菜吃,即便去夹肉菜,也是挑进夫君的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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