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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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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洪萱对于洪赋口中的朝堂风波并没有什么准确的概念,不过想想十多年前的那一场血雨腥风,还有自家远离权利中心却依然保持了十来年的隐忍低调,以及一朝天子一朝臣后,立刻鸡犬升天,调回京都的恩旨,就能明白所谓朝堂党争,帝王换权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波澜。

    那些多年前就消逝了的无数生命,那几代人为之努力却在朝夕瓦解的权贵熏天,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的争权夺利,明明白白昭示着所谓真理——手中无权,性命危然,手中有权,鸡犬升天。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县城,穿越之后,年仅十二岁的洪萱在还没有踏入京城这个圈子之前,在父母的口述中,第一次领略到了古人的争权夺势并非那么简单。不是后世所谓的办公室斗争,哪怕失败了也留有退路,就算辞职离开也能另去他处东山再起的悠然。而是孤注一掷,一旦失败了,恨不得全家都要跟着丧命的如履薄冰。

    这是一场高空中走钢丝的危险举动,偶有倏忽,都会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所谓成王败寇,永远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四字成语。

    然而这个时候,略微有些警觉的洪萱还没有对未来表现出太多的担心。大概是前一世宫斗题材的电视剧小说看多了,洪萱只把父亲的话当做另一个精彩的故事,何况此事年代久远,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前尘往事。她并没有意识到,从京中圣旨抵达江州城的第一天,从她开始准备踏上京都的第一天,不论主观意愿还是环境所迫,她终究要被撤入这个权利的漩涡。哪怕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可是她这个旁观者却牵连甚广,至少,新帝身边最看重的几个人中,洪萱的亲戚就占了两个。

    所谓外戚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在洪萱还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已经悄然落在了她跟她的家人头上。而在不久的未来,洪萱会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光环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是多么深厚。

    可惜此时此刻的洪萱,并没有所谓穿越女主的自豪感和责任感。她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遥远的京城之中,那个被无数戏文话本描绘的象征着女人最巅峰的权力场的皇帝后宫中,那个一举成名天下知,被无数闺阁女子所羡慕嫉妒的洪贵妃的身上。

    作为一个十岁入宫,以一介罪官宫俾的身份混到贵妃的位子,又得到了新帝的独宠与信任的女人,在洪萱的眼中,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姐的前半生简直就是最标准的小言女主的节奏。

    而在父亲三言两语的描绘以及长姐那封情真意切却只报喜不报忧的家书中,洪萱也暗搓搓的脑补了至少百万字的宫斗长文。虽然目前的洪萱所知甚少,但从目前透漏出的局势来看,自己这个姐姐的贵妃之位得来的绝不轻松,所谓患难与共,相依为命,也永远都不是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那样简单。在举步维艰,满目敌对的环境中,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带着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娃娃有惊无险的渡过了生命中最危险的时光,然后日久生情上演了一出真爱大戏,如此桥段是上辈子的洪萱最爱看的狗血爽文。

    跟远在京城的洪贵妃相比,真正穿越而来的洪萱无形中成了真*废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洪萱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情商和智商,哪怕是穿越而来,若被扔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别说护着旁人周全,恐怕也只是被人算计致死的命。所谓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其实两者缺一不可。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成为洪贵妃,也不是任何一个宫俾在相处十年之后能成为皇帝的真爱。至少对洪萱而言,她虽然向往着荣华富贵,却对这种繁华陷阱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她明白自己的斤两,就连在办公室的工作中都能被人算计到吃哑巴亏的废渣,若是真的到了那种不吃人就被人吃的境地,恐怕也是平添了肥料的主儿。

    隐隐的,洪萱对素未谋面的长姐起了三分敬仰。因而在劝哄孙氏不要太过悲伤的过程中,洪萱的口沫着重落在洪贵妃非人的战斗力上,以举例,说明,类比等等方式表达了自己对长姐的敬仰,并且再三陈述了自己对洪家所有人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马上就要合家团圆的美好憧憬。甚至发散思维引得孙氏思考长姐什么时候能怀孕生子,又该如何引导下一代的教育问题等等等等。

    最后孙氏在洪萱喋喋不休的画大饼中消散了所有的悲伤情绪,开始积极的畅想起美好的未来。

    守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洪氏父子眼含赞赏的看了眼口干舌燥的洪萱,大哥洪茅很有眼色的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给洪萱,心中为妹妹的口才默默的点了一个赞——

    所谓点赞,也是洪茅从妹妹口中学来的词语。相处多年下来,洪茅发现虽然自家妹妹时不时的抽点小风,嘴里总是不伦不类的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然而仔细了解了词语本身所蕴含的意义之后,洪茅发现,这些词语当真是描绘当时情景最契合生动不过的词汇了。

    因而就算多年来洪萱一直在学业上表现出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消极怠工,甚至汲汲于歪解圣人言行的恶趣味,洪茅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是冰雪聪明,伶俐剔透的。何况女子最重德容言功,那些个诗词文章妹妹就算不喜也无妨。至于洪萱本人在德容言功方面的更加不屑一顾,洪茅只是表达了有选择性的无视——

    反正江州临近北方外族之地,城中风气本就更加崇尚武功彪悍,多少女子练习骑马射箭,甚至同男人一样混于市井当中讨生活的也是比比皆是,因此洪茅从不觉得自己的妹妹有何不妥。直到如今接了京中旨意,得知自己一家不日将启程赴京,从此跟那些话本上所言的权贵世家之流打交道,洪茅才觉得隐隐有些头疼。

    至少从白日跟二叔家的堂兄一席交谈下来,洪茅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种见面三分笑,说话留一半的交流方式。不论骨血中的关系如何亲昵,在交流谈话的时候永远都隐隐存在着一丝冷漠隔阂,哪怕这种隔阂是洪葵所极力弥补的,但习惯了江州城直来直往的风气的洪茅还是在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代沟——在洪茅看来,兴许这就是平头百姓跟侯门大户之间不可逾越的沟壑。用句洪萱最爱说的话讲,这是周围环境与教育经历不同所决定的。不论是想要融入进去还是想要改变,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都不会少。

    用句洪萱最爱说的话讲,他愿意接受周围环境的不同,也会努力适应这种节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为此改变自己甚至委屈自己。

    想到这句话是前几年洪萱在孙氏被奶母劝说,逼迫着她缠足时所爆发的侃侃而谈,洪茅不觉露出会心一笑。

    而一想到洪葵堂兄口中的那些每天只顾着锦罗绸缎,胭脂水粉的姐姐妹妹们,洪茅更替自己妹妹可怜——因为他不觉得从来都不会擦脂抹粉的妹妹,会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还不如让她圈在书房内静静默写几篇大字来的实在。

    想到此处,洪茅在心中暗搓搓的进行了一番怜惜与幸灾乐祸,眼看着天色渐晚,厨房传饭,这才收了心思,一同去外间吃饭。

    江州乃苦寒边塞之地,若论饮食,自然比不得京中精细。何况以洪家现在的家境,也没有条件去支撑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好在洪茅三人今儿外出打猎弄了一只狍子回来,再加上家中尽有的一些土特产,也算烧了一席别有风味的江州菜馔。不论是否符合自己的口味,在表面看来,堂兄洪葵都是一脸欣然赞不绝口的。只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洪葵碰上了吃饭就爱聊天,并以吃饭聊天当做促进家中情感的洪萱一家,略有尴尬。

    洪葵实在不理解这种刚刚咽下了嘴里的饭就跟人说话的行为,在他看来这是粗鄙的,就连家中下人都不会这么没有礼仪的行径。然而让他看着洪萱一家聊天,自己在一旁默默吃饭,洪葵又觉得自己做不到。何况他在家里是食不言寝不语,在外头跟国子监的好友吃酒时,却也是说话的。只是这种习惯放在家中……洪葵暗暗挑了挑眉,对于伯父一家的相处方式感到十分惊奇。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父亲口中素有“京中美风仪”之称的大伯父,清楚的记得在父亲口中,是如何推崇这位伯父的风姿文才,每每谈及伯父必然要说“人如玉竹,温慕风雅”,只是为人性子愚忠,不合时宜,方才遭了劫难。然而看着眼前一边吃饭,一边很自然的为妻子儿女添菜劝饭啰啰嗦嗦的大伯父,实在无法想象父亲口中屡屡提及的哪怕一丝丝冠盖京华的风仪尔雅,闹不明白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如何,想了半天,终究也只能把缘由推到人事已非,伯父“自甘堕落”的头上。

    然则纵然心中对伯父一家子的饮食习惯暗暗腹诽,但打从心眼儿里头,洪葵还是对伯父一家清晰可见的亲密无间所吸引的。生长在大家族的好处显而易见,是可以得到更多的资源,更广泛的培养,然而坏处依然是显而易见。至少洪葵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童年,他三岁启蒙,五岁进学,每日都被诗词文章,经史典籍,君子六艺乃至世家礼仪塞得满满登登的。每日给父母请安,口中也只是唤着老爷太太,全无半点儿亲昵随意。因此看到了大伯父一家人的相处方式,洪葵要说不羡慕,那时不可能的。

    纵然洪葵如今已过了弱冠之年,甚至已经娶妻生子,但这种毫无隔阂的亲情,还是让他倍感羡慕。

    生平头一次,洪葵觉得有一个大伯父和大伯母,多两个小堂弟小堂妹没什么不好。哪怕这个大伯一家会让他们国公府,会让他们大房的处境略感尴尬。洪葵还是觉得,对于大伯父一家人的进京,他心中是认可的。

    而这种认可与多日前在父亲书房中赤、裸、裸的权衡利弊并没有关系。洪葵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