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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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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角的房间里,红烛越燃越暧昧,只为与房外的花天酒地融作一片,怎奈房内的儿女不解风情,静得仿佛山寺草庵,与世隔绝。看来张妈妈没有说谎,在沐芳楼,这的确算得上“常人听都没听过的新鲜花样”了。

    霜儿将床让给了秋梨,端坐在中央的一架七弦琴前。那琴已断了根弦,却是没什么区别,反正她从未弹起,也从未有人想听。这里是冬阁,她有她的姿色便是足够了。

    陆无涯倚在床边,透过空悬的薄纱,将香肩傲峰尽收眼底。既然她没有遮掩,他自是不必面对一块美玉却装作不懂欣赏。他早已过了需要以回避才能控制行为的年纪。当然,也只有行为,否则他就不会非要找个地方坐着了。

    “你的剑法很好。”霜儿本是不爱说话的,这也是她为何如花似玉却只落得冬阁偏房的原因。进了房间,比她更不爱说话的男人是少见的。她的开口完全是出于好奇。

    “何以见得?”陆无涯道。

    “你的剑。”霜儿长腿微勾偏过身子,小臂依在筝旁,撑着左耳,露出淡淡的微笑,“带着一把那么破烂的剑还能活到今天,剑法一定很好。”她的微笑很假,只是出于习惯。

    “买不起新的罢了。”陆无涯的目光懒懒地游走着,在她盛满了月光的琵琶骨间微醺。

    我好看么?霜儿从来都不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却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果然,天下男人不分爱说话的和不爱说话的,只分好色的,还有死了的。对他失去好奇,她的笑反而自然了许多,道:“公子是三爷的朋友,怎会买不起新的。”

    “你不是么?”陆无涯道。

    “我?我只是与三爷做了个交易。”霜儿道,“沐芳楼以外的交易。”

    她柳腰轻扭,傲峰微颤,如有春风拂过,融化了覆在山巅的积雪:“劳烦公子去杀一人,我会付给你很多钱。”转身打开空荡的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已被张妈妈收走了。她俯下身子,放任熟透的蜜桃诱惑并折磨着他,从柜底的暗箱中提出一个鼓鼓的布袋,丢在桌上,看着散出的碎银和铜钱,道:“魏县的胡县令。不过等你去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县令了。”

    “你是在难为我。”陆无涯明白,杀手一旦知晓了目标就要拿钱办事,这是江湖规矩。

    “不敢。公子实在不愿意的话,便替我找个杀手吧。桌上的钱你全都拿走,还能有不少富足。”霜儿立直身子,却更显得玲珑有致,她将薄纱拨开,丰臀在他的大腿上缓缓塌下,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若你答应,什么想要的我都给你。”

    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已足够陆无涯的欲火自小腹烧至牙缝,毕竟诱人的总归是诱人的。他终于愿意将目光移至她的花容之上,淡淡一笑,道:“我会让朋友来,酬金你直接给他吧。”

    “可我明天就要离开了。”霜儿忽然发力,一只手将他按在床柱,另一只手如灵蛇般钻进了他的衣带,冰冷却难以抗拒。她的细指轻柔而熟练地蠕动着,娇声微弱,道:“答应我。”

    “胡县令会死的,但我最近去不了。”陆无涯盯着她的眼睛,“起来吧。”

    “不打紧,公子答应就好!”霜儿笑得像是个小丫头,急忙起身在木盆里洗了洗手,将银钱重新包好递给他,“多谢。”

    陆无涯坐正身子,向着窗外道:“若是想看不如进来看。”

    只听咯吱一声,夏饮晴从窗外蹦了进来。

    “计不灵呢?”陆无涯道。

    “赌坊。”夏饮晴找了把椅子坐下,把剑摔在桌上,本想抬头瞥他一眼,谁知目光恰巧落在冰肌玉骨之上,竟觉面颊微热,“他今晚就住那儿了,说是让我们明早先走,他随后赶来。”

    陆无涯眉头微皱,盘问了几句赌坊里发生的事情,听见房外突然静了许多,急忙闪至门前,微微推开了一条细缝。如他所料,坐在楼下大厅当中的正是赵野。

    “赵官爷!您大驾光临,小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张妈妈迎上前去。

    赵野摊开画像,道:“见过此人没有?”

    张妈妈看都没看就摇了摇头,道:“没有,小民今后定会注意。”

    赵野倒也不追问,道:“那你见没见过一个姓陆的,三十出头,面留短须,拿着一把破剑。”

    “姓陆的?”张妈妈想起下午计不灵说的话,“之前倒是有个客人提起了位陆公子,不过我这记性不大好,一时想不起来了。”说着,轻轻搓起了手指。

    赵野笑了笑,掏出几块碎银丢在桌上。

    张妈妈也笑了笑,依旧站在原地搓着手指,仿佛根本就没看见桌上的几块碎银。

    “私藏逃犯可是重罪,要砍头的。”赵野起身振袖,将手按在刀柄之上。

    “对不住了赵官爷,小民实在想不起来了。”张妈妈转身便走。

    赵野一脚踹烂桌椅,拔刀而出,抵在她腰边,凶声喝道:“说!”同时七八名官兵跃门进厅,将众人围住,厅内顿时叫嚷哭喊,乱作一团。

    张妈妈不惊不慌,脸上肥肉一横,喊道:“老娘开了这么多年沐芳楼可不是吓大的!”只见十余个壮汉应声而出,冲进人群,楼上又有数人站出栏边,个个虎背熊腰,手持兵刃。

    就在这时,忽有人影飞出,轻功跨过众人,落在赵野身前,双指一并,弹开刀刃。赵野大怒,正欲发招,却见那人两指当中夹着一枚金骰,只得作罢。

    那人向他拱了拱手,恭敬道:“兴爷请你到府上一叙。”

    “没空。”赵野道。

    “你去不去的,兴爷其实不太在乎。但他还说了,除了他的打手,今夜万钱坊不准出现任何带着兵器乱逛的人。”那人将金骰收回袖中。

    赵野冷哼一声,道:“怎么,莫非你们要与朝廷作对?”

    “不敢。”那人看了看四周,“就是不知,你和你手下的家中老小是否都当上了官爷?”

    “你!”赵野咬牙切齿,猛地劈向石屏,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收兵!”跳进人群横冲直撞,带着官兵们离开了沐芳楼。

    “看来计不灵又是料到如此才会和左嵩兴打赌,有时候他还真像个算命的。”不知何时,夏饮晴也靠在了房门边,瞥了一眼陆无涯,冷冷道,“我刚来的时候听见几个官兵小声议论,好像是说上头的人不让抓你。”

    “上头的人?”陆无涯道。

    “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个大官之类的。”夏饮晴坐回了椅子上,“也没准儿,指不定是谁家同床共枕过的大小姐呢!”

    陆无涯没有答话,思索片刻,却并未得出结果。

    这时房内竟有琴声扬起,他回过头来,只见月光斜照,落在霜儿的脸颊。琴声清柔,偶有略顿,间以沙沙之声,与余音相绕,恬静安详;细指急颤之下,欲扬又听音落而抑,欲止却闻音转而起,如南雁群飞,忽远忽近;将止之际,愈缓而愈有力,如古钟暮鸣,悠长飘远,荡于人心。

    没想她竟能将断弦之琴弹得如此好听!陆无涯本是不懂琴的,此刻却因弦音而醉,心生畅快,又觉隐隐作悲。于他而言,伤感总是要比快乐更为稀少的。他长舒了口气,道:“此为何曲?”

    “此曲名为《平沙落雁曲》,是在我被卖来这里之前,一位进京赶考的陈公子教我的。”霜儿道,“许久没弹,已是有些生疏了。”

    “那便再弹一曲吧。”陆无涯道。

    霜儿淡淡一笑,道:“好。”